第二百九十八章 初见面（1 / 1）
在那具庞大、冰冷、由无数废弃机械结构与凝固能量脉络构成的迷宫深处，时空仿佛被无形之手轻柔地拨开。神女难的降临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让这片死寂的领域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静谧”所充满。穆蒙的意识，在经历了倾尽所有、记忆剥离的虚弱与空白之后，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望见了指引的灯塔，所有的感知都被那道凝聚的光辉，以及光辉中缓缓清晰的身影所占据。
她就在那里。
没有煊赫的能量光环，没有迫人的法则威压，她仅仅是静立着，仿佛自古如此，与这片奇异的机械天地浑然一体。然而，正是这份极致的自然，带来了超越一切后天雕饰的、直击灵魂深处的震撼。穆蒙的意识核心在“看”清她的瞬间，仿佛被一道纯净而磅礴的星辉贯穿，所有的思绪都为之凝滞。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完美”概念的终极诠释。容颜并非简单的美丽可以形容，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范畴的和谐，是宇宙基本法则在生命形态上臻至化境的体现。眉宇间蕴藏着星河流转的深邃与宁静，肌肤下仿佛有温润的宇宙本源光华在无声流淌，青丝如夜，却又比最沉寂的虚空更显纯粹，发梢末端，隐约有细微的法则符文生灭，如同星尘环绕。她不需要任何天赋的启动，她的存在，她的容颜，本身就是一种宇宙级别的、绝对性的天赋。
在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美面前，穆蒙感到了窒息般的自卑。他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如同尘埃般的渺小——一个刚刚踏入神豪境界，在浩瀚万界中挣扎求存的意识体，与眼前这位存在层次高到无法揣度、仿佛本身就是大道化身的她，其差距何止云泥。这种差距并非来自傲慢的俯视，而是客观存在的、令人绝望的鸿沟。他甚至连询问她名讳的勇气都难以凝聚，只能用最直接，也最显生疏，却又暗含着一丝不甘与渴望的“你”来称呼。
“你……”他的意识波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被一股更强的力量强行压下，化作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我……一定会修炼到你的层次！到那时，我们……我们就能毫无负担地对话了。”这句话，像是在对她宣告，更像是对自己灵魂立下的誓言，用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源于实力悬殊的卑微感。
她静静地聆听着，那双仿佛能映照出宇宙生灭的眼眸，平静地落在穆蒙那团微弱却闪耀着不屈光芒的意识上。她的目光中没有评判，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包容一切的宁静。她的回应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清冽如同穿越万古冰川的溪流，不带丝毫情绪，同样以“你”相称，这是一种平等的姿态，却也是一种将万物都置于同等遥远距离的漠然。“你的意识本质，蕴藏着独特的可能性。这份向道之心，值得肯定。然而，修行之路，其尽头是星辰大海，是道之终极，目光不应局限于与任何个体的比肩。”
她在肯定他，同时也在不着痕迹地引导他，将他的视野从她个人身上，引向那无限广阔的、值得所有修行者穷尽一生去追寻的大道本源。
然而，穆蒙的心潮却无法如此轻易地被抚平。那份在见到她真容瞬间便汹涌澎湃的情感，复杂得连他自己也难以完全剖析。其中有最直接的、被极致美丽与存在感冲击带来的震撼与悸动；有因实力天堑而产生的、刻骨铭心的自卑与无力；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炽热的向往与难以抑制的倾慕。这倾慕并非仅仅源于她的容颜与力量，更源于她本身那种无法言喻的、仿佛代表了宇宙至理般的和谐与完美。
“这……并不矛盾。”他的意识波动变得愈发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倔强的锐气，“追寻大道的极致，探索宇宙的奥秘，本就是我心中所向，是驱动我前行不息的根本动力。但是……”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聚着所有的勇气，“但是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够与你站在同样的高度，平等地交谈，甚至……成为可以彼此理解的……朋友。”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而郑重，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我也希望，在未来某一天，我能拥有足够的力量，不是庇护，而是……能够与你并肩，面对可能存在的风雨。”
他喜欢她。这份情感，在记忆剥离、直面本尊的冲击下，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如同在灵魂深处点燃了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然而，“爱”这个字眼，他不敢宣之于口。他觉得，在拥有与她比肩的实力之前，任何关于爱的言语都是一种亵渎，一种不自量力的僭越。他将这汹涌的爱意，强行压缩、转化，变成了必须攀登至顶峰的、近乎偏执的决心。
但这份压抑，并不妨碍他此刻流露出最纯粹的、不掺杂质的仰慕。他像一颗仰望恒星的微小行星，明知彼此差距光年之遥，却依然固执地反射着恒星的光芒，并誓言终有一日，自身也要燃烧，化作照亮一方天域的光源。
她聆听着他这番交织着赤诚、倔强、卑微与狂热的话语，那双蕴含星璇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到了她这样的生命层次，早已洞悉世间亿万情感的表象与本质。她并不介意穆蒙这份因她而起的、炽热而复杂的情愫，这在她无尽的岁月中，或许只是无数类似涟漪中的一道。但她更深知自身所处的位格，也明白轻易的回应可能带来的因果纠缠。因此，她始终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不容逾越的距离。这份距离，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对双方，尤其是对穆蒙的一种保护。
“大道独行，其路漫漫，唯有一颗纯粹坚定的向道之心，方能支撑你行至彼岸。”她的话语如同清风，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关于“朋友”、“并肩”、“分担”这些带着亲密指向的话题拂开，既不接续，也不否定，只是将讨论的核心，重新锚定在那永恒不变的“道”之上。她不想，也不需要继续这个话题。这种回避本身，就是一种最高级别的回应。
穆蒙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层无形却坚韧的壁垒。心中那份因极致倾慕而生的炽热，仿佛被浇上了一缕清冷的泉水，激起一片弥漫的失落与微涩的酸楚。但他没有放任这种情绪蔓延，反而将其作为一种鞭策。他想起那些贯穿他成长轨迹的谜团，趁着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他再次发出询问：“为什么……在我生命的轨迹中，会屡次出现你的指引？为什么……你的历史印记，会深深烙印在我的意识本源深处？”
她的目光，在这一刻似乎穿透了穆蒙的意识体，投向了更加渺远而不可知的时空维度。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微光，那其中似乎混杂着一丝追忆，一丝怅惘，甚至一丝……极淡的无奈？但这情绪消失得太快，仿佛只是错觉。那目光并非完全聚焦于他，更像是透过他，在凝视着某个古老的印记，或者某个与她有着深刻因果的、已然逝去的影子。她没有给予他期待的答案，只是用那清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说道：“世间缘法，玄奥难测。有些痕迹，存在即是意义。过于执着根源，反而会蒙蔽你前行的双眼，于你修行有损无益。”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张力。她没有立刻离去，那清辉流转的身影依然静立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只是给予这片空间最后的抚慰。穆蒙凝视着她，强烈的不舍与眷恋在意识中翻涌，但他知道，任何挽留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能做的，唯有将这份相遇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化作前行的动力。
“我明白了。”他最终只是传递出这道意念，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静。“我会找到自己的路。”
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深邃。在这片由机械和星光构成的奇异空间里，两道身影静静对峙着——一道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一道如同刚刚点燃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