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2 / 2）
他说你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永远会是你的儿子。
他还说这么多年，真的很想妈妈。
沈明珍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试图上前拥住他，可刚才还温柔和煦的少年一秒变得愤怒，他一把将她推开，眼中是极度的冰冷愤怒。
沈明珍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但脑海里还残留着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最后一声愤怒嘶吼。
——“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明知道不该打扰，但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借着过年送东西的由头，过来看他一眼。
此刻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儿子，而他也正用着她梦里的，那样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她。
邵逾野目光冰冷，心里也冰凉一片。
她的眼泪对他来说，是最无用的武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微笑，走出电梯，无所谓的“哟”了一声：
“什么风把沈女士吹到我这来了？”
话说得是打趣的，但他的眼底是冷的。
两人之间的气息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人隔绝，沈晚晚默默往旁边退开一步，将这片区域让给了母亲和哥哥。
趴在她肩头见证全程的001费解道：【你不劝解一下吗？哥哥对妈妈的不满很深哦。】
沈晚晚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将她眼中的情绪掩盖。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只有他们俩才能解开。
哥哥不抵触她，是因为那时候她年纪小，没有选择权。
但妈妈是不一样的。
沈晚晚轻轻闭了下眼，忽然觉得难受。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但这一天总要到来。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办法。
她安静站在旁边，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沈明珍的目光追随着邵逾野，泪如雨下：“小野，妈妈当年……确实对不起你。”
沈明珍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然后又一路顺风顺水地嫁给了邵宏远，恋爱脑为邵宏远生下两个小孩，在得知邵宏远出轨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幸福都崩塌瓦解了。
她只想赶紧离婚，离开邵宏远。
而邵宏远的要求很简单，离婚可以，但邵逾野必须留下。
他故意不签离婚协议，故意拖着她，然后在外面疯狂地和徐倾心厮混。
沈明珍只想赶紧结束这糟糕的一切，她快要被抑郁症逼疯，甚至一度想带着两个孩子去跳楼，最终她妥协了，答应留下邵逾野，邵宏远干脆利落放她自由。
越是回想起那一段经历，才发现痛苦仍旧触目惊心。
哪怕她的记忆并不完整，可一旦牵连到这一件事，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意便再一次地席卷而来，侵占她心脏的每一处，沈明珍泣不成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邵逾野唇角仍旧保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将我这十几年的悲惨人生打发了？”
“沈女士，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望着沈明珍，心脏钝钝地开始发痛，但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残忍。
“我这辈子感到最恶心的事情，就是做了你和邵宏远的儿子。”
“一个浑身上下流着渣贱血液的父亲，还有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母亲，你看看啊，你们俩其实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多般配啊！”
看着沈明珍脸上逐渐浮现的痛意，邵逾野的心里也犹如狂风过境，他继续畅快地说着：
“就算你后来失忆，找不了我，但你在一开始就舍弃我了吧？”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骗我的吗？”
沈明珍的心里募的一痛，这一段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回忆蓦然涌上心头。
她双唇颤抖地喊他：“小野……”
邵逾野脸上是笑，目光空洞而悲凉。
沈明珍和邵宏远离婚前夕，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他找到沈明珍，哭着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但沈明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亲热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傻孩子，你怎么会这样想？”
为什么会这样想？
当然是因为无数次听到过她和邵宏远在书房里的争吵。
他们的爱情破裂了，于是就像划分财产那样开始划分爱情的结晶。
邵逾野的归属是邵宏远。
他在母亲温柔的臂弯里仰起脸，认真地问：“妈妈也会带我走吗？”
沈明珍是那么郑重地点了头。
“是啊，妈妈会带你走的。”
“小野，妈妈无论丢掉什么，都不会丢掉你们。”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以后，邵逾野脸上终于放了晴。
他开心地在母亲怀里笑了：“我不想和妹妹分开，她还太小了，她也会想要有哥哥在身边的。”
“妈妈，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
那一天的沈明珍笑得可真好看啊。
她的手是那么的温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让他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坚定地相信母亲会将他一起带走。
离开那天，沈明珍还在给他许诺。
她总是笑盈盈的，笑起来脸颊边还有两颗圆圆的小酒窝，让人总是忍不住去相信她说的话。
她说，“小野，妈妈会坚强的，哪怕和你爸爸分开，也会很坚强的。你也要和妈妈一样坚强，好不好？”
邵逾野郑重地点头：“好的，妈妈。”
他双手握拳，向妈妈保证道：“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保护你和妹妹的！”
他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懂沈明珍脸上笑容的含义。
等到长大了，才发现所有的结果来临之前都会有铺垫。
那根本不是安慰他的微笑。
那是她即将舍弃他的苦笑。
沈明珍说：“妈妈先带妹妹下楼，你在房间里数100下，数完100，妈妈就来找你了。”
邵逾野有点怕地揪住她的衣服：“如果数完了你也还是没有回来找我呢？”
“妈妈，别丢下我！”
沈明珍说：“不会的，妈妈向奥特曼发誓。”
见他心中仍有疑虑，沈明珍认真地对着那个巨大的奥特曼举起三根手指：“如果妈妈骗了小野，那么妈妈就……”
后面的话她没能再说出口。
因为嘴巴被邵逾野捂住了。
小小的少年对着她摇了摇头，他知道后面都是不好的话，他不想妈妈拿这些做赌咒。
他乖乖抱着那个奥特曼坐在床上：“妈妈，你快去吧，我会好好数的，我会尽量慢一点数的！”
那一天，他数了好几个一百。
慢慢吞吞，犹犹豫豫。
但无论他数了多少个一百，都没有数到妈妈回来。
“没关系，妈妈会带我走的。”
他在无尽的忐忑里，卖力给自己打着气。
直到他听见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一股巨大的害怕由心内升腾而起。
他有预感，下一秒，那一辆黑色的车就会头也不回地远去。
邵逾野在窗口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
妹妹跑下了车。
她跑进别墅里，她说不要和哥哥分开。
他也跑下楼，紧紧和妹妹抱在一起。
但小孩子的力量多渺小呢。
回忆带着欲要将人吞没的力量，将他拉进深深旋涡。
再擡起眼来时，沈明珍双肩颤抖地忏悔：“我那时候太软弱了。”
邵逾野唇角勾起，脸上挂着嘲讽笑意。
软弱如她，却能用那么大的力气将他和妹妹分开，带着妹妹一骑绝尘，自此之后再不相见。
他很快冷静下来，冷酷道：
“沈女士，请离开我家门口。”
“不然我要报警了。”
邵逾野拿出手机，冷冷的望着悲痛欲绝的沈明珍。
沈晚晚上前，紧紧抱住了妈妈。
沈明珍伏在她的肩头，好似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心底泛起源源不断的悔意和痛意。
在两人相拥的时刻，邵逾野已经打开家门，径自进屋了。
房门被“砰”得一声用力关上。
楼道里明亮的灯光照亮这一地的凄苦，沈明珍不住地道：
“晚晚，是妈妈当年对不起你们……”
沈晚晚轻轻抚摸她的肩膀，语气淡得像是要融入周围的空气里。
“都过去了。”
……都会过去的。
良久，沈明珍终于收住眼泪。
之前她远远地看着邵逾野，那些悲伤上涌，她总觉得不可思议。
但当今天她直面邵逾野，听见他那些冰冷而锋利的话语时，她终于明白那些悲伤从何而来。
“妈妈会努力记起来，也会努力寻求你哥哥的原谅。”
沈明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的指腹刚将泪水擦去，便又有新的会涌出来。
她将那些带来的食盒一一同沈晚晚介绍过去。
“这盒是姜姨做的。”
“这盒是我的。”
“你记得放冰箱里，拿出来的时候要热过才能吃……”
“晚上你也多和你哥哥谈谈心……”
门后，听见这有点熟悉又陌生的叮嘱，邵逾野脊背紧贴房门，双肩剧烈地抖动着。
他足足做了两个深呼吸，吸进来的氧气几乎都快要让胸腔爆掉，然后在泄气的同时，他用力打开房门，目光冷冷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沈晚晚。”
这是相认以后，邵逾野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喊她的名字。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偏执。
“我和她，你选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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