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日常(1 / 2)
番外二·日常
晋阳城的生活平静祥和,如果陆卿婵没有那么快发觉柳乂当年受伤的真相,或许会更好一些。
解决掉凉州的事务后,柳乂休整了有一段时日。
他这半生戎马倥偬,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柳宁远赴边关处理军务,早已习惯了夙兴夜寐的生活,若不是休这回的婚假,只怕还是停不下来。
他躺在摇椅上,搂抱着陆卿婵,坏心眼地将她往怀里拉。
从前在洛阳时她最喜欢这样的软椅,一天到晚就是窝在里面看书写字,即便是午睡时也喜欢躺在里面。
但如今她一看到类似的软椅,就只想赶快逃。
偏生柳乂这个人专门挑着她的软肋戳,陆卿婵咬住下唇,手撑在他的胸前,打死也不肯再俯身少许。
内间的窗帘厚重,且全部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现今正午刚过,可屋内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光能够透进来,只有小灯摇曳,似是翻滚的红浪,有着无限旖旎的意蕴。
柳乂攥住陆卿婵的腰身,声音低哑:“亲我一下,好吗?”
他的声音和柔,甚至带着点兄长般的蔼然,温柔得近乎有些纤丽。
而且这话语里还藏着些细密的柔情,极是能够蛊惑人心。
陆卿婵的脸颊滚烫,热汗顺着脖颈往下流淌,她的雪肤皎白,此刻就像是浸过水的美玉,无一处不是绮媚的。
“不亲。”她强撑着手肘,死活也不肯俯身吻他。
柳乂倒也不恼,只是慢声说道:“就亲一下,也不成的吗?”
当然不成的!
陆卿婵现今已经深谙柳乂的谎言,他很懂谈判的那一套,也很懂怎么把那一套用在她的身上。
连实打实的约定他都能直接撕毁,更别提这样毫无意义的暗示性话语。
不过如今两人在一起久了,她也跟着偷师许多。
陆卿婵微微扬起下颌,强撑着说道:“亲你一下,有什么好处?”
柳乂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亲我一下,我们就去午睡,如何?”
他的眸子清澈如水,笑容也带着些少年人般的疏朗。
内间的光线很暗,柳乂的容颜在柔光下显得分外俊美,也分外得叫人想要去相信。
但陆卿婵才不信他的鬼话,她的睫羽颤动,撑在他胸前的手臂微屈,腰身也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柳乂微怔片刻,攥住她腰身的手稍稍使力,片刻间那细白的纤腰处就落下了一层清浅的红痕。
陆卿婵闷哼一声,潮红的面颊也更为滚烫,就像是春日里开得浓丽的花,晕染开大片浅红深红。
柳乂扶稳她的腰身,慢慢地擡起眉眼,失笑道:“你这样不成,还未签订和约就想着撕毁吗?”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的神情却愈加和缓,抚着陆卿婵腰身的手也愈加轻柔。
漫长的相处和绝对的占有很好地满足了他的控制欲。
这一变化最明显的体现就是他对陆卿婵越来越纵容了,过分的溺爱和疼宠让她自己都不太能忍受。
陆卿婵总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宠坏的。
但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是骄纵的:“什么和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卿婵的神态很是任性,带着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娇气,只是看一眼就要令人的心软成春水。
柳乂手指修长,轻轻地插入陆卿婵的发间,她乌黑的长发微微汗湿,披散在肩头,就像是段细腻的丝绸。
他低笑一声:“好,都听阿婵的。”
然而下一瞬,他便按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桌案上的杯盏霎时被碰落在地上,盛满了甜香花茶的瓷杯乍然破碎,就像是倏然被点燃的烟火。
杯盏的花纹细致,即便是碎成片片也依然是漂亮的,像是可以摆放到博古架上的艺术品。
陆卿婵的思绪一片空白,腿根都在打着颤,她声音柔软又恍惚地说道:“杯子碎了。”
那红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理智在这个瞬间被抽离得彻彻底底,连一丝残存都没有余下。
柳乂吻着她的眉心,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
“没事的,阿婵。”他安抚地说道,“再换上新的就好了。”
柳乂的身形瘦高,他披着深黑色的外衣,慢声哄着陆卿婵,那玄衣质地挺直,埋藏着许多游走的金线,不仅材质昂贵,做工更是繁复细致得到了极点。
然而此刻他的衣角却被花茶打湿,甘甜的汁水顺着末梢往下流淌滴落,发出粘稠的声响。
馥郁的花香在静室内分外甜美,久久都没有散开。
可陆卿婵哭得更厉害了,她将头埋在柳乂的肩窝,哑着声说道:“衣服也都弄脏了。”
方才她还是很骄纵任性的小姑娘,此刻又像是羞赧至极的猫儿,一直在想寻个地方躲起来。
“没事的,清洗一下就好了。”柳乂擡起她的下颌,亲了亲她的脸颊,“好了,我们要去沐浴午睡了。”
陆卿婵的身躯仍在颤抖,她别过脸去,又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
“我再也不跟你胡闹了。”她声音沉闷地说道,“待会儿你自己清扫。”
这时候柳乂还有什么能不应她的呢?
“嗯。”他带着笑意说道,“我自己打扫,自己清洗。”
陆卿婵的脸皮很薄,隔着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她脸颊上的滚烫热意。
她面对这些事时大部分时候是坦诚的,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不知节制,在陷进去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中是否快活,每每都很不情愿理会他的想法。
不过这正是柳乂所渴望看到的。
想要她开心,想要她高兴。
至于其他的包括他自己的感受,其实都没有那般重要。
但柳乂也没有想到今次陆卿婵竟会如此害羞,直到沐浴的时候,她都不愿从他的身上下来,眼眸肿着,眼尾红着,连脸颊都不想擡起来。
柳乂只得用细细的绸带缚上了她的眼,他低声说道:“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陆卿婵的身躯颤抖着,肩头也在耸动着:“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但她的身躯明显没有那般紧绷,面颊上的红晕也褪去了少许。
柳乂快刀斩乱麻地替她沐浴干净,而后用厚毯裹着她,一把将她抱回到床帐内。
陆卿婵抓着那细细的绸带,吐息渐渐地平复下来。
“不成,以后都不能这样了。”她低声说道。
陆卿婵的手指绞在一处,眉梢还带着快意的余韵,可话语却已经这样坚定了,分明还带着鼻音呢。
柳乂刚刚沐浴回来,他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衣,身上还带着细微的冷香。
他支着头说道:“此事自然是要听阿婵的。”
这会儿他好说话得很,可到时候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陆卿婵有些生气,她认真地说道:“真的不行,不能总这个样子,方才还说要看完书再午睡,结果什么也没干成。”
“又不是少年人,何必将读书当做负担?”柳乂笑说道,“晚些时候再看就是了。”
因是沐浴不久,他的衣襟微微敞开,姿态显得有些风流。
陆卿婵和他有了比肌肤相亲更深的接触,但还是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
她也没有十分保守,只是天然地不喜欢在白昼里想到敦伦的事。
柳乂却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陆卿婵的心房怦怦直跳,她的指节颤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似的从他的衣襟上移开。
隔着宽松的外衣,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心跳声。
柳乂将她揽在怀里,低声细语地说道:“阿婵,哥哥爱你。”
陆卿婵的手腕被扣着,怎么挣也挣不开。
她的脸颊比方才更红了,但好在帐内昏暗,任谁也看不清晰。
直白的爱语比世上的任何事物更能令人面红耳赤,陆卿婵垂着头,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你的伤处好利落了吗?”
因习惯在黑暗里处事,陆卿婵还没有怎么看过柳乂的身躯,也没有仔细地看过他的伤处。
他不爱让她担忧,白日里做事也常常披着外衣。
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伺候她,他也没有更衣的必要。
以至于到现今陆卿婵还没有见过柳乂的伤,她原以为他是觉得不好看,不愿意给她看见。
但此刻看到柳乂微怔的神情,一种突然的念头倏地涌了上来。
他这么善于得寸进尺的人,为什么在先前她冷遇他,或者发脾气的时候,从来没有借机来博她的怜惜?
他只会偶尔提提,鲜少会多言一二。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立刻地开始攀升生长。
陆卿婵不觉得柳乂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都过去这么久了,段明朔的尸骨也早已冷却,柳乂完全没必要这时候还藏着掖着。
可他为什么不给她看呢?
“我不觉得难看的。”陆卿婵神情镇定,甚至有些过分的柔婉。
柳乂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低咳一声:“已经不早了,你不困了吗,阿婵?”
“自然是要睡的。”陆卿婵平静地说道,“但是我想先看看,哥哥。”
她不常主动唤他“哥哥”,尤其是在他没有主动自称的时候。
此刻这个称谓被唤出没有甜蜜的滋味,反倒有些隐隐的威胁。
柳乂的眉头皱起,他声音轻柔地说道:“早就好了,阿婵,不须你多忧心了。”
他若是不这样作态,陆卿婵或许还会相信,可他越遮遮掩掩,她就越觉得有鬼。
怒意就是不断地上涌的,她觉得思绪从未这样清晰敏捷过,过去的线索一段段地串联起来,仅在片刻间就让她有了决断。
陆卿婵晃动手腕,挣出柳乂的钳制,她不由分说地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是畏惧这个姿态的,但此刻她只想扒开柳乂的外衣,仔细地看看他前胸处的“狰狞旧伤”。
柳乂似是也没有想到陆卿婵的反应会这么快,衣带落下的时候答案已然昭昭。
他的腹肌很漂亮,腰身也是劲瘦的,甚至美得有些艺术感。
毫无疑问,柳乂的身形是高挑瘦削的,但在外衣之下他的身形亦极是完美,美中不足的是太过完美了,连道浅浅的旧疤痕都寻不到。
他常年在前线来往,可到底是掌军政的节使,鲜少真的会走到战场上。
柳乂的气运又素来很好,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受过伤,现在想寻个来遮掩的痕印都寻不到。
陆卿婵冷静地说道:“哥哥的伤好得真快,先前不是还说天冷时会有些疼吗?竟然这么快就好得彻彻底底了。”
她是多聪明的姑娘。
柳乂就没想过在事情败露后继续谋求转圜,他快速地开始解释道歉:“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阿婵,那是我手下一位副官的建议,你应该认得的,行军司马郑勋。”
谁能想到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河东节度使,在面临夫人的质问时竟会将祸由推给别人呢?
陆卿婵冷笑一声:“郑勋那般好说话的人,能左右得了你的意志吗?”
她撑着手肘坐起身,眉头紧紧地蹙着。
“等等,受伤的不会真是郑勋吧?”陆卿婵更加愠怒,尾音也擡了起来。
柳乂紧忙拉住她的手,急声说道:“不是,阿婵。”
“没有人受伤。”他轻咳一声,“先前是我不好,开始时我怕你担忧方才没有告诉你的,后来想解释时你已经相信了,我才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