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风流恨(三)(1 / 2)
卓尔珍,集贤殿修撰卓楶之女,其父受贿五十一两被流放充军,她与母亲亦被判为官妓,只能任人践踏。母亲不堪其辱,坠楼离她而去,那年,她才十二岁。
东郢王朝制贪法度极其严苛,凡贪污者,行贿受贿不论多少,一律刺字永不入仕;贪污五两以上,一律刺字监禁;五十两以上,刺字,终身流放充军,大赦亦不得回朝,家中女眷入官妓。
据说那时,卓修撰府上搜出不多不少五十加“一”两脏银,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卓楶曾任国子监直讲,虽说贪财了,但也算是个仗义直言的官,照拂过不少学子。
东郢2081年科举,试题泄露作弊严重,五百多学子激愤罢考,砸考场打监考,卓楶上书为学子们求过情,以一人之力驳斥众议,劝得圣上对闹事的学子从宽处理,除了几个人受刑,其他人都只禁考三年,在家悔过。因为这件事,卓楶声名大噪。
按说他的女儿流落风尘,又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应该明里暗里多被照顾才是,偏偏正直忠心的官员和一肚子墨水的文人学子们都想尝尝这个颇有名声的卓楶的女儿的味道,小尔珍失去父亲,失去母亲,沦为官妓第一晚就被蒙上了眼睛,几双手伸向她小小的身体……
以后的日子,也没有一天好过。
其中有多少可怕,没有人能够想象。
“卓尔珍她……心里苦,卖身不卖艺,被指淫.荡.无比,被指勾引官员茍且总是受杖责,可是,她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东郢王朝的律法,官员受贿超过五十两者充军,家眷充作官妓,虽然五十一两白银有栽赃之嫌,但她父亲收藏的那些字画确实价值连城,她父亲确实受贿了,这无话可说,可是当官的有几人是清白的呢,有几个没有收礼的?没有得罪人的时候便是收礼,得罪了人总有办法让你受贿一把,朝廷中郑党要做大,这两派斗起来,还不是谁不幸沦为下风失去了权势谁就受贿了,跟律法有什么相干,跟廉明更没有相干,律法和廉明的不过是那些官员们争斗时的工具罢了。”
“小月月怎么知道这些的?”
“自己琢磨的,听说的都是流言和叔伯的谈论,虽说不全,可总能知道七八分,知道后,我便琢磨开了,我琢磨出的这些没错吧?可是,我想不通的是,官员们斗来斗去,那就斗好了,权利地位他们愿意争就去争,没人拦着他们,可是这些又关一个小女孩什么事呢,她只是一个在闺中喜欢画画偷懒还赖床的女孩子,出事时,她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做过,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受了最多的苦,那些人斗来斗去,她根本一点都不知道,却是她付出最大的代价。”
“确是唏嘘……”康易安也不知说什么好。
“官场上哪有几个廉洁的,不过是看做的好事多还是坏事多,给谁得了好处,是不是给大多数人得了好处罢了,她的父亲也算是好官,素有直言敢谏之明,为了五九学子的事情也冒着乌纱不保的风险上过书,一时还是颇有盛名的,照道理,他的女儿沦为官妓,应该没有人去嫖才对,可是很多人去嫖,而且很多学子去,他们都想尝尝这好官之女是怎么好的,我听说慕姐姐十二岁那年入妓院第一天就被一位学士……,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说,我该怎么想?”
恋月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康易安握着她的手,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这样的侮辱了,慕姐姐还要挨板子,因为规定官妓不经允许,是只准卖艺不准卖身的,与人有染杖责二十,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卓尔珍该去问谁要一个公道?问谁要一个为什么?她只能这样,这样折磨着自己活着,折磨着自己,把自己折磨麻木了,还能好受一点点……不然还能怎么办?我是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也许第一天就自尽了,清白地死了算了,如果我是她,我会比她更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勇气活着……卓尔珍她,很坚强……”
泪水在恋月的眼里打转,终是没有掉落,恋月笑着说完这些,看得康易安揪心地痛。
将她拥进怀里,康易安轻轻拍着她地背道:“哭一哭吧,哭一哭舒服些。”
“又不是我的事,我有什么资格去哭呢?”恋月觉得不好意思。
康易安将手放在她的心口:“你这里一样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