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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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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祁州,亲王府。

祁亲王严文收到了一封京城送来的信,他翻动书信,认出这是旧友谢安平的儿子谢青送来的。

扫了一眼内容,他同下属道:“将这个名叫‘孙楚’的孩子,调入都督府近卫一列。”

“是。”

祁亲王阖了阖目,把信件塞入匣子中,与其他的信封收纳至一处。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就藩亲王们上京述职,皇兄严盛特地置办了一场秋日巡狩。

祁亲王是老幺,一出生因腿疾,不受天家待见,便是父君也嫌恶他,觉得他丢尽了自己的颜面。毕竟威严的真龙天子,血脉上乘,又怎会生养出这样的残疾皇子。

严文自小便知,就是他再有读书的天赋,父君也不会高看他一眼。先天的腿疾,注定让严文生来就与帝位无缘。

因他的羸弱,抢阳斗胜的皇兄们故意同他划分干系,泾渭分明,时常以戏耍他为乐。

便是那时,皇兄严盛掌了大统,而皇兄们也早早成了家,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那日,狩场的排场很大,角弓嗡鸣,烽烟四起。秋后的深山,飞禽走兽缺少粮食,便会满山逃窜,也极容易被陷阱中的诱饵吸引,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亲王们在皇帝严盛面前设下赌局:皇亲宗族子弟俱出动打猎,一日内,若是谁狩的猎物最少,便要当众罚酒一坛。

严文因腿疾之故,不擅骑马,也不能过多饮酒。一旦喝多了,他的腿便疼痛不堪,难以行走。

因此,这个赌注是故意针对他的。

皇兄们促狭,想看他笑话,等着他卖乖求情,当着各位皇嫂的面儿,丢一丢人。

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严文却觉得极其伤自尊心,从前年幼被戏弄便罢了。如今,他是刚娶了妻的。他的妻子温静虽是文官小户出身,却温婉可亲,即便被圣旨压折了筋骨,逼着自己嫁给了他,也从未厌弃过他的腿疾。

犹记得成婚那日,严文心悦温静,迟迟不敢褪下婚服。

他喜欢温静的谦和,心间莫名升起了一股子自卑与羞愧。

严文害怕他肌理蜷缩、膝骨狰狞的腿会被温静看到。

他畏惧家妻眼里的嫌恶,即便她很有涵养,那情愫稍纵即逝。

严文又要破罐子破摔,躲开了。

怎知,温静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给郎君脱衣,好吗?”

温静笑着望他,眼眸里全是柔情。

严文不忍拒绝,鬼使神差应了一个“好”。

他想着,她见到了伤处,自会知难而退。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少师知道他没有被帝王立储的希望,一直冷待他;兄长们知道他没有一争皇权的可能,拉帮结派欺辱他。

严文一直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如今他在妻子面前也擡不起头。

可是,温静没有嫌他。

她帮他擦了身子,望向他的腿时,眼底只有真挚的心疼。

她的动作更加小心了,细腻、温柔,也不知是不是下手轻柔,又或是巾帕上沾了热水,连同严文被霜雪覆盖的心脏都软化了。

温静秋眉微蹙,小心地问他:“夫君的腿,疼吗?”

严文一怔。

原来,也会有人关心他——腿疼不疼。

再后来,严文还知道,原来温静早早就见过他的。

严文不如皇兄们得宠,住在宫中的时间不多。他在宫外有皇子私院,闲暇时,也会穿一身不显贵的青色袍衫,登上寺庙里的佛塔高楼,凭栏阅卷。

温静入寺祈福,正遇上一场淅沥大雨。

挂满姻缘红绸的月老树下,她仓皇一擡眼,正对上眉眼冷峻的青衫郎君。

仅仅一瞬,严文错开了脸,继续翻阅下一页书卷。

他不知的是,温静早早将他记挂在了心上,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一日的春雨。

郁郁苍苍的老山里,有个俊逸的郎君落座高台,如佛陀、如神祇,眼中漠然,不存世人,唯有读不懂的晦暗故事。

她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读她。

……

严文望向温静,不敢应皇兄们的赌约。请不要逼迫他了,他不想让妻子丢人啊。

幸而这时,谢安平站了出来。

他单膝下跪,对皇帝严盛道:“祁亲王不便骑马狩猎,不如由臣代祁亲王出战。”

秋狩本就是为了庆贺谢安平连战皆捷,严盛又怎会不给他面子呢?

一代战神要参赛,那定是魁首啊。他们这些“酒囊饭袋”哪里及得上嘛!到时候高下立见,真真自讨没趣。

大家伙儿意兴阑珊,赌约一事便打哈哈略过了。

看啊,不过是皇兄们酒桌上一时兴起的笑谈,却险些折损了严文的傲然脊骨。

都怪他的腿……

严文不语,心情沉闷。

不过,他很感激谢安平出言相帮,寻常臣子,断不会故意在酒酣耳热的席上,扫天家兴致。

谢安平心思细腻,为了他,开罪了君王。

夜里,谢安平来毡帐寻过严文一次。

他郑重地对严文道:“祁亲王倘若因腿疾之故,不喜骑马,可练一练箭术。挽弓狩猎,勤习臂力,亦能夺魁。”

他给严文指点了另外一条道儿。

谢安平径直揭开他的伤疤,不带任何鄙薄,坦然地陈述他的弱处。他是真正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将军,底下兵卒受了伤,残肢断臂乃家常便饭,于他而言,严文的残缺并不算什么值得挂心的大事。

就连严文自个儿都不觉得,谢安平言辞哪句冒犯了。

他由衷感激谢安平的坦率。

至少,谢安平把严文,当成了一个正常人交谈、相处,而不是低人一等的弱者。

那日后,严文和谢安平私下里便有了来往,渐渐成了至交。

谢安平在藩镇行军,缺食少衣、朝廷压粮不放的时候,严文还私下里偷偷运送军需,背着刘云等人,接济过谢安平麾下的神策军。

雪中送炭,他们是过命之交啊。

直到谢安平遭受君主严盛的打压,尸骨无存。

临死前,谢安平除了给谢青留下血书,还事先联系了旧友严文,恳求他庇护谢家的孩子。

严文应允。

自此之后,谢氏一脉,便和严文有了牵扯,谢青同这位叔伯的关系,也甚是密切。

另一边。

京城,谢府。

谢青回府笑眸很冷,似是夹杂怒气。

沈香追问,他只摇头说无事。

实在没法子,沈香只得传召随行的阿景,探问缘由:“阿景,夫君在衙门里可是受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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