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康平王妃是远漠定王之女,品行淳厚喜静。她远嫁来阳京,为康平王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周世珩,在战将军麾下任职,三品之官;次子周世律参与春试时,突然腹痛离场,却让安常大人点中,做了四品卿尚;末女于明年及笄,指腹婚配于景珽世子。康平王另有侍妾,无一儿半女。
康平王一家很有意思,自周世律入朝起,与长兄的关系就趋于僵化,缘由起自各自长官。周世律性格袭自母亲,不似长兄火爆,并不排斥周世珩,做大的却要刻意为难弟弟。康平王曾考虑要让周世律退下来,却不得不接受安常大人日渐统领朝向的现实,不甘次子失了这份好差事,再则他并不参与任何党派,有什么冲突不会危及自身。何况安常大人有大可能婚娶扶音郡主,到时一切矛盾就迎刃而解了。
这次景珽世子在阳京府大牢受拘五日,宝嘉郡王妃责怪丈夫没有能力,病了一场。近日,在各宗王室间起了反抗安常府的声音,对安常大人有违宗法的种种行为作出指责。
康平王妃回得府来,与康平王说起宝嘉郡王妃病倒一事,她问丈夫:“有法子让珽儿出来吗?”
康平王叹息,“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上那样的地方去,敢与安常大人闹冲突,真是笨拙的脾性。”
“珽儿毕竟年少,性情难免高挑。现在要紧是人出来。听说阳京审狱极其恐怖,珽儿怎受得了?”
“说得轻巧。”康平王瞅了妻子一眼,觉得她妇人识短,“去年那事,若姐夫不求那个人,珽儿不定什么路子呢。”
“怎么?”康平王妃一惊,“珽儿是安常大人救出来的?”
“不然谁有那权力,姐夫连祖业都奉上了。这件事莫说出去,姐姐晓得了可难办。”
王妃怔怔地坐着,只有叹了口气,“终怪孩子不争气,昭儿该怎么办啊?”
“你又来了,总爱忧心。现今孩子都小,谁料到后几年会怎样?”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大侄子之殇,都责怨地看了对方一眼。
康平王妃又去找周世律,让他探安常大人口风。
“景珽世子实在无礼,再如何威风也不能对朝廷官员动手。”周世律这样说,见母亲有难色,宽慰她:“过几日就放出来了,安常大人只为李居恒出气的——景珽过分了,母亲,他酒醉辱骂安常大人,那时阳京多少显贵在啊。”
“算得个教训吧。你怎样,在那当差有段时日了,如何?”康平王妃又忍不住去抚孩子的头发,如小时候那样。周世律性情温驯,并不抗拒,笑起来,“挺好。母亲,安常大人并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傲慢无礼,您不知道,他有时也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
“哦?怎么,不聪明吗?”康平王妃小小惊讶了下,她自年轻就这样喜欢聆听,很在意对方,自己很少思考。
“聪明的人不是事事都懂的。一次我带您给我特制的暖炉去当值,安常大人看见了,很惊奇,拿去把玩了一下午。”
康平王妃笑起来,软和地说:“想是没见过。听说他是贫苦出身。”
“不确切。身上并无粗鄙之气,您知道吗,他的宫体字写得非常好,就如本是写这一字体一样。一些资深大臣入朝几年也未必练得出来。”周世律想了想又说,“他看上去不像活在这世上一样。”
“说糊涂话。你既然为安常大人当职,就该心中尊敬他。他在外处有许多嫌隙,也挺为难的,年纪又轻。你受挫了有父亲帮替母亲安慰,安常大人可真没什么了。”说到这里,康平王妃觉得一阵悲凉,叹气,突然心口疼痛。
“母亲。”
“无碍的。今日特别凄苦,刚同你父亲想起你早夭的表兄,尤为凄惶。这世上是有一种肃杀之气的,指不定突然来袭——寿命就是这样被激没了。”
“母亲您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么些奇怪的话?”
康平王妃温和一笑,“并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