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歪歪扭扭(1 / 2)
月光像融化的银,淌进灵植圃的每一道缝隙。我们蹲在“记年”草旁,看阿砚用手指在泥地上画圈,他的指尖沾着灵植圃特有的赤土,画过的地方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像给这片土地盖了个章。
“你这圈画得歪歪扭扭。”林欢笑着打趣,玉簪上的星髓在月光下流转,“倒像是被风吹变形的同心结。”
阿砚挠挠头,又在圈边补了几笔,添上几片叶子的形状:“这样就像‘锋草’的叶子了,它会沿着圈边爬,把咱们的约定缠得更紧。”他忽然想起什么,脱下单刀,用刀鞘在圈外刻了行字:“某年秋,阿砚、小翠、林娟、阿禾,于此立约。”刀痕不深,却入木三分,混着泥土的腥气,透着股认真的憨劲。
小翠把那二十四个小泥人摆得更整齐些,忽然发现少了一个——那个举着剑的阿砚泥人不知滚到了“窥月”树后。她弯腰去捡,发间的银簪掉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簪头镶的小珍珠滚了出来,正好落在“记年”草的叶尖上,像给新苗戴了颗星。“哎呀!”她慌忙去捡,林娟已弯腰拾起珍珠,用绢布擦了擦,轻轻放回她发间:“别慌,这珍珠认主,掉不了。”
林娟从陶瓮里取出那张记着今日事的宣纸,又添了几笔:“夜有桂香,月如银盘,阿砚献‘忘忧酿’,小翠呈泥人,阿禾藏星砂,余以竹楼覆之……”写罢,她忽然抬头,望着竹架上的铜铃铛:“不如咱们给这铃铛起个名?”
“叫‘唤友铃’如何?”我指着铃铛,“以后谁先到灵植圃,就摇铃三声,像在喊咱们来赴约。”
“好!”阿砚立刻踮脚够到铃铛,轻轻一拽,“叮铃铃——”响声穿过灵植圃,惊起几只夜栖的鸟儿,扑棱棱掠过“窥月”树的枝头,落下几片带露的叶子,正好盖在阿砚刻的字上,像给约定覆了层绿绒毯
小翠忽然拉着我们往灵植圃深处走,那里有片新开的紫菀花,花瓣上沾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紫莹莹的光。“我娘说,紫菀花能存记忆,把心事说给它听,来年开花会更艳。”她捧着一朵最大的花,轻声说,“我希望咱们每年来,都能像今夜这样,一个不少。”
我们也学着她的样子,各捧一朵紫菀,对着花瓣低语。阿砚说“愿‘锋草’年年锋利如剑”,林娟道“盼竹楼岁岁能遮风”,林欢祝“玉簪常映月”,我则默念“星砂永随人”。说罢,将花瓣轻轻埋在“记年”草的根须旁,像给新苗施了份带着心事的肥。
阿砚忽然提议:“咱们挖条小沟吧,从‘记年’草边通到老井。”他真的找来小铲子,吭哧吭哧挖起来,“这样井水能慢慢渗过来,‘记年’草喝着井里的月光水,肯定长得快。”我们也跟着动手,指尖沾着湿泥,把沟挖得弯弯曲曲,像条迷你的银河,连接着新苗与老井。
沟挖通时,老井里的月亮果然顺着水流,在沟里映出条碎银似的光带,缓缓淌向“记年”草。“你看!”小翠指着光带,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月亮在给‘记年’送礼呢!”
夜渐深,桂花香也倦了,淡淡的。我们把剩下的“忘忧酿”倒进小沟里,酒液混着井水,顺着光带渗进“记年”草的根。阿砚说:“这样它就不会渴,也不会忘——咱们的酒,它喝了;咱们的话,它听了;咱们的约定,它记了。”
离开前,我们又看了眼竹架下的泥人。月光从竹楼窗口漏进去,照在泥人脸上,像给它们镀了层银。“唤友铃”在风里轻轻晃,小沟里的月光水还在慢慢流,阿砚刻的字上,那片叶子被夜露浸得更绿了。
观星舟驶离灵植圃时,我回头望,见“记年”草的叶尖垂着颗露,像含着滴没掉的泪,又像存着粒发亮的星。或许它真的懂,懂这夜的月光,懂这酒的暖,懂这铃铛的响,更懂我们把心事埋进土里时,那份盼着岁岁常相见的热望。
归途的风里,阿砚的酒壶空了,却还在哼歌;小翠的发间珍珠闪着光,泥人在她怀里睡得安稳;林娟正在补记挖沟的事,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像“记年”草在生长;林欢的玉簪映着舟外的月,与灵植圃的光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