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黑市枪声（1 / 2）

在重庆这座被战火与阴霾笼罩的城市里，朝天门码头的夜，从来就没有安静过。嘉陵江与长江在这里交汇，滔滔江水永不停息地拍打着岸边的趸船，发出沉闷而又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大地深沉的叹息。苦力们喊着雄浑的号子，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他们对生活苦难的抗争；商贩们扯着嗓子吆喝，努力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试图在这乱世中谋得一丝生机；偶尔从幽深的巷子里传来女人尖厉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诉说着这城市背后隐藏的无尽秘密。

于学忠身披一件灰布长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那深邃而坚毅的双眼。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来进货的小商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码头的人群中。副官李振唐则紧紧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德国造毛瑟手枪，那是他在这危险世界中的依仗。

“总座，前面就是‘老烟枪’的地盘。”李振唐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袍哥的人说，今晚有批货要从宜昌过来。”

于学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扫过街角几个穿着短褂的汉子。那些人看似在聚精会神地赌骰子，嘴里还不时发出吆喝和咒骂声，但他们的眼睛却不住地往码头方向瞟。于学忠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军统的眼线，他们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突然，江面上一艘乌篷船缓缓靠岸，船头没有挂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神秘。船身随着江水的波动轻轻摇晃着，仿佛是一个孤独的幽灵在夜色中飘荡。

“于将军亲自来，真是给面子。”船舱里钻出个精瘦老头，满脸的褶子里夹着一道长长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正是重庆黑市赫赫有名的“老烟枪”。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那金牙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货在这儿，二十支盘尼西林，全是美国原装。”

木箱被撬开的瞬间，于学忠闻到了那熟悉的药味。那股药味仿佛是一股暖流，流进了他的心里。去年在山东，他的士兵们因为缺少这救命的盘尼西林，伤口化脓，一个个在痛苦中活活疼死。那些士兵们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和痛苦的呻吟声，至今还时常在他的梦中浮现。

“多少钱？”于学忠问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嘿嘿，于将军保家卫国，老汉我哪敢多要？”老烟枪搓着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就是…最近稽查队查得紧，能不能借您的通行证用用？”

李振唐猛地拔枪，枪口对准了老烟枪的脑袋，怒喝道：“你找死！”

就在这时，第一声枪响从岸上传来。那清脆的枪声在夜空中炸响，打破了夜的宁静。于学忠反应极快，一脚踢翻药箱，将药箱当作掩体。子弹打在木板上，溅起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他却浑然不觉。

“军统的狗！”老烟枪尖叫着，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样跳江。水面咕咚冒了几个泡，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振唐连开三枪，为于学忠提供掩护。突然，他闷哼一声，血从他左肩汩汩涌出。他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继续开枪射击。

“走！”于学忠拽起他就往船舱后冲。那里有道暗门，打开暗门，是通向污水道的铁梯。

重庆的下水道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腐臭的污水没到膝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污水中漂浮着各种垃圾和杂物，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生物在污水中游动。身后追兵的皮靴声越来越近，那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是死神的召唤。手电光柱在潮湿的墙壁上乱晃，就像一道道鬼魅的目光。

于学忠突然拐进岔道，从内袋里摸出个铁盒，那是苏联武官给他的燃烧弹。他迅速拉开燃烧弹的引信，将它扔向身后的追兵。

轰！烈焰腾起的瞬间，他听见有人惨叫。但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仿佛是潮水一般，将他们紧紧包围。

“分头走！”于学忠把最后一个弹夹塞给李振唐，“明天中午，慈云寺碰头。”

李振唐点了点头，强忍着伤口的剧痛，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于学忠则继续在下水道中摸索着前进。

于学忠终究没跑掉。当他被按在军统审讯室的铁椅上时，戴笠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用镊子夹着块带血的纱布，那是从李振唐肩上撕下来的。

“于将军，”戴笠笑得像条眼镜蛇，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为几支药搭上前程，值吗？”

于学忠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笑了。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戴局长，您知道前线的兵管盘尼西林叫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