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她喊自己,大哥。(2 / 2)
林姑婆等人转过来,见老夫人满面诧然,惊愕万分,她们道:“怎么了?”
“沉吟…”
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魏洮死的那天,尸首被送回来的那天,成为了她后来夜夜难安的梦魇。
尸首身上衣着,腰上香囊是她早年新手缝制的,面容被大火燎得惨烈,满是焦炭,她哭着跪着,拿着帕子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啊。
死的那样惨的魏洮,现如今早该成了朝安寺香炉后的一把灰。
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
老夫人颤着身子起来,猛地抓住这个叫渠回的男人,他竟也不阻挠,任由老夫人扯开他的长袖。
左手臂肘弯处,嵌着清清楚楚的一粒红痣。
老夫人如遭雷劈。
她的沉吟,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爱子,没有死,正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老夫人眼中的困惑,悲痛,窃喜,全都化作闪光积聚在眼底。
渠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紧抿唇瓣,望着面前的这位,家人。
一旁的林姑婆小心翼翼道:“渠回?你认识老许吗?”
老夫人本姓为许,来到渔阳后,她为了低调没多提及魏家的身份。
还不等男人说什么,老夫人却已率先松了手,抹了把脸:“没事,是我认错人了。”
渠回淡淡地看着她。
老夫人抹干净眼泪,强自笑道:“我曾经有个爱子,在大火中惨死,也是为了离开那些个伤心事我才来到这的。”
“啊?”林姑婆有些激动,“可是,可是渠回也是去年春天的时候来到渔阳的,他失了记忆,说不准就是你儿、”
“说笑了。”老夫人僵硬打断,“我儿不过弱冠,年龄是如何也对不上的,这位公子模样清俊,与我爱子有些相似,冒昧了。”
渠回慢吞吞落下衣袖,和善道:“无妨。”
“还请这位老夫人,尝尝新上的荔枝。”
老夫人接了后,也没心思吃饭,她瞥了眼男人,匆匆告别。
林姑婆摇头叹息,知道了这位老姐妹心中的秘事,与来渔阳真正的原因。
什么避暑,就是来疗心伤的吧。
“也是个可怜人呐。”
渠回安静站了一会,追了出去。
还未走两条巷子,便被拽走。
“沉吟、你是我的沉吟吗?”
老夫人缩在两条小巷的夹缝中,没有人注意着这边,她才敢抱着人,放声痛哭。
“为什么,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有多伤心!你怎么能什么都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
渠回见她哭得痛苦,却还死死压着声音。
不免被她的情绪感染,低低呢喃:“您是…我,母亲吗?”
老夫人哭声止住,满面是泪,她摸着人的脸颊,触手温热,好似这样才能确认眼前一切不是梦境。
“你失忆了是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老夫人咽下哽咽:“是,我是你娘亲,你本姓为魏,名魏洮,自沉吟,是永盛十九年风头无量的探花郎,还有个双生弟弟叫魏恒。”
她哭得一句话分了几段才说完,渠回拧眉认真地确认她话中的意思。
魏洮、魏沉吟……
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
魏洮握住老夫人的手,眉眼低垂:“等我醒来时,便是被海浪冲到了渔阳,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能靠着以前读书的印象找活计。”
老夫人声泪俱下:“辛苦你,辛苦你了孩子。”
“至于方才。”
魏洮擡眼望向她,声音轻似鬼魅:“难不成我身上真有什么仇家,使得母亲逼不得已,无法与我相认吗?”
魏恒曾经与她说过,魏洮之死远没有那么简单。
最开始,老夫人被爱子的惨死打击到失去了理智,后来直到乌蔓有孕,她心绪平和了些,魏恒才与她仔细说了。
有人想要魏洮死,下了狠手,这事只怕还没完。
大理寺那边到如今都没有揪出此人,只怕背后势力在永盛并不简单。
魏恒也不是傻子,他也一直没有忘记魏洮的事。
他知道上头蒙了层戳不破的真相,他查不清,便只能不了了之。
只想着将来远离了京城,扔了关于魏家的那些纷纷扰扰,老夫人同乌蔓孩子,他们能不受牵连。
老夫人当时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因为魏恒口中所谓的查不到,而心伤了许久。
是乌蔓和芃芃治愈了她,是渔阳轻缓的生活拯救了她。
直到如今,她以为本该惨死的人没有死。
老夫人的头脑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当死而复生的魏洮望过来的第一眼,天晓得她费了多大劲才遏制住哭声。
她闭了闭眼睛,没有回答魏洮的话,只道:“一会我们分开走,等过一刻钟你再来找我。如今家在南巷中央最大的那个宅子,你等没人的时候从侧门进来。”
老夫人谨慎道:“我们跟乌蔓,一块先商讨下你的事。”
乌蔓、
只凭这二字,便让魏洮一瞬间擡眼。
心跳如雷。
乌蔓,乌蔓。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吗。
即便老夫人没说,魏洮也已经下意识将人与这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就好像,那样曼丽的她,本就该叫这样曼丽的名字。
她唤自己大哥。
老夫人说自己还有个双生的弟弟。
原来如此吗?这就是真相吗?
魏洮首先感受到的是荒唐,他嘲讽地笑出了声。
然后笑容,愈来愈淡。
重新回到面无表情的幽寂。
如果是她,如果是那样的人的话。
与弟妹有纠葛什么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