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立(2 / 2)
容倾眸光意味不明,笑道:“皇后娘娘不必这样费心试探,父亲虽然投靠了废帝沈复,可微臣却极厌恶他这样的小人,当日他登基时蹊跷异常,连遗诏都不曾有,中宫李氏在先帝的灵堂前悬梁自尽,难不成不就是一种暗示?”
“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有所人都敢怒不敢言,可容倾却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自古夺嫡之争最为凶险,为了登临九五之尊的宝座,沈复必定做了许多脏事,虽然父亲不说,可微臣都能猜出来,故而微臣从来就对废帝嗤之以鼻,倘若复立景国的君主依旧是他,那容倾情愿一辈子留在大雍。”容倾斩钉截铁道,语气透着股坚定。
沈云鸾震撼不已,这位无双公子从来只在诗画上超绝,剑术行云流水,可从来不曾参与党政,没想到他从不涉朝政事,却能在暗处洞若观火,当真是聪明绝顶。
“所以你以为,谁能堪此重任?”沈云鸾暗示道,隐晦地向他传达意思。
“当今先帝留下的皇子中,除了三皇子,没有人能堪此重任。”容倾低眸道,语气黯淡下来。
沈云鸾蹙眉说:“怎会如此?”
容倾叹息道:“皇后娘娘别不信,微臣是自最外层宫墙出来的,自然对里面的情形了如指掌。”
沈云鸾也明白这一点,她虽然在景国无宠无势,可对父皇生的那几个皇子,多少还是心知肚明的,除了沈复和三皇子,其余都是些酒囊饭袋,也就二皇子因着被夹在夺嫡的漩涡里,看起来有些向上臣子的苗头,可那做个守成之君都是难的。
“若是三皇子能回来……”容倾忽然道,眸中有隐晦的光闪过。
“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沈云鸾不便言明,只告诉他这不可能。
“是,三皇子分明就是与大雍对着干的,大雍天子又如何会拥戴他,给自己找不自在?只是如此一来,我景国的前路又在何方呢?”容倾苦笑说。
“皇天厚土啊,我景国建国百余年来,多少帝王将相前赴后继,才让它从个边陲小国日益壮大,驱逐戎狄,休养生息,你们真的忍心看它就此没落,消亡殆尽吗……”
容倾忽然眼眶泛红,悲叹不已,看着苍茫的天色,悲凉浮上那眉眼。
臣心衰败。
他的嗓音好似裹挟无数悲风,唏嘘叹息的语气沧桑难言,叫沈云鸾也内心泛起酸楚,有种前途未卜的哀伤。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沈云鸾默默道,话语好像卡在了喉咙里。
容倾点点头,跟着命侍卫打开了最外层宫墙的朱门,沈云鸾还没擡脚进去,便闻到股潮湿腐朽的气味,混合着人若有若无的哀求惨叫声,让她的心情变得凝重无比。
旁边的宫人跟着就要过来,可容倾却阻拦道:“没必要,他们已经消磨了一年多,再大的气性都泯灭了,如今……不过是群孤苦无助的老弱病残罢了。”
沈云鸾点头,随后跟着他进到了里面,入目只见长长的甬道内,无数人蹲跪在两旁,有人在奋力舂米,有人在刷地捣衣,不少侍卫太监出声厉喝,全然当那些人是下等的奴才。
大雍的冬日不比得景国,许多人衣不蔽体,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咳嗽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哭声哀嚎,听起来实在让人悲从中来。
可沈云鸾却没有过多停留,她命令相随的宫人,将东西纷纷发下去,跟着便要去找二皇子,看看这几年的消磨,他变得如何了。
谁料,还没等她找到人呢,突然两旁宗室跪倒在地,哭着说:“多谢皇后的大恩大德!”
过去那位拿着家伙,想赶走沈云鸾的,抱着自己的孙儿,哭得声泪俱下:“谢娘娘恩典,若是没有这些冬衣,我的小孙儿还不知该怎么挨冻!”
沈云鸾忍不住往他怀里看去,那稚子瘦得像个小猫儿,身上就薄薄一件秋衣,前阵子下了场雪,这孩子脸上通红,怕是发烧了。
她赶忙吩咐人,请太医过来,而那些从前怒目相视的人,全都痛哭流涕着,无不感恩戴德。
沈云鸾又凄凉又无奈,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直到终于看见二皇子,这才稍稍减少。
二皇子也算出身显贵,母妃是景国的大家闺秀,可他出生时运气不好,碰上难得一见的大旱,故而父皇忙着政务,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个儿子,而其母族奉行中庸之道,连带着二皇子也不显不挑。
沈云鸾见他旧袍落拓,舂米时愁眉紧锁,得知她隐晦的来意时,并没有过多激动,反而哆哆嗦嗦求她放过,心里不禁失望透顶。
她本来还想再试探一下,可宫人却说沈月突发重疾,让她赶紧回去看看。
沈云鸾惊慌失措,招呼都没打,脚步凌乱地奔跑离开。
二皇子舂米的手微顿,目光微微闪烁,继而又重复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