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2 / 2)
在他开口前,她道:“不是为下山后这些。”
目光微微闪烁,她笑了笑:“其实,我小时候就见过你。”
云湛看了过来。
这样温柔的夜晚,会不知不觉打开人的心房,哪怕不知从何说起,她也依然缓声道:“小的t时候,我在合虚峰住过一阵子......”
那时,她家逢重变,变故之严重,性质之恶劣,连全仙盟都为此出动。
为了她的安危,在仙盟处理之时,她被师父短暂地放在合虚峰住过半月。
那一阵,她身心受创,记忆混乱,精神恍惚。难受的时候,要拿头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才能平静下来。
她初到合虚峰,诸位仙尊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也无心顾及她的心理状态。
陌生的环境里,她头一日便噩梦惊醒,半夜浑浑噩噩跑出房间,不小心闯入一处冰湖,湖上飘着浓浓的雾气,她蜷缩在岩石后面哭,头疼得又快要去撞墙。
这时,岩石后传来一道清泠泠的笛声。
笛声伴着流水,静谧的夜色里,她的心竟奇妙地平静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处雾湖,是天衍宗掌门首徒的清修地,而那笛声,或许是在练习清心之类的功效。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踏足旁人修炼之地,可她太贪恋那道笛音,隐约间仿佛回到儿时在母亲怀抱中听她清唱歌谣。
她真的不想一个人。
很多个夜晚,她都悄悄地躲在岩石后边,蹭着这道笛声入睡。
她的记忆在那时自我保护般割裂开来,她忘记了很多的旧事。然而湖心的白衣少年,却从始至终都留在她的脑海中。
“我在合虚峰住过一阵子......有一次远远见过你,你的笛声很好听。”
巫山一事为密案,只有品级高的仙尊才知实情。刻意隐瞒后,这句话听起来东拉西扯,她无法解释为何仅听过笛音便要谢他。
明明说不通,也还是说了。
其实她只不过是想要告诉他,他们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说完这些,闻姝偏头看去,似乎在等待他的追问,然而云湛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淡淡一笑。
这时,云遥跑了过来。
她手里抓着两只烟花棒,不由分说地,一人手里塞一只,诚恳地邀请道:“哥哥,师姐,一起来玩呀!”
拗不过她的盛情邀约,两人相视无奈一笑,闻姝甫迈下台阶,略略陷进湿软的泥中,险些一崴,被人及时牵住。
她擡眼看去,云湛没有像以往一样等她站稳后就迅速松开。
他没有松手。
她也没有挣开。
便这样心照不宣的,一起往前走去。
金灿的烟火照亮整个天际,如流星洒落,漫天星海,声浪阵阵。
今夜不分立场,没有仇怨,不问前事,不看将来。只有眼前的烟海,和耳边的笑语。
闻姝擡头看向绚烂的夜空,眼眶微湿。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自语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
她都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空中无声无息飞旋落下白点。
阿蛮伸出手:“哇!下雪了!”
东海常年无雪,昆仑也鲜少下雪,她好奇地将雪花捧在手心端详,兴冲冲给明廷看,还没让他看着,眉尾垂了下来:“啊,化了。”
明廷道:“再接一个。”
她伸手再接:“喏,这个。”
明廷擡手,指尖萦绕一条细细的水流,这片雪花包裹,瞬间冷凝成透明的冰球。雪花安然地存在其中。
阿蛮兴奋道:“原来真的是六瓣!”
明廷微微勾唇,阿蛮目光炯炯看来,对视的一瞬间,两人皆愣住了。
火花的余烟缭绕,掩住两人的身影。
明廷欲先错开视线,少女却低声道:“胆小鬼。”
她忽然踮脚,轻轻亲在他唇角。
“这样,你不会吗?”
不小心瞥见这一幕的云遥呆滞在原地,忙不叠撇开眼神,心道罪过罪过,绝不是故意看到的。
她往外飞速挪动脚步,左看右看,发现赫连铖又不见了。
她想了想,朝一个方向走去。
绕过竹亭,她看见负手的黑衣青年。
她总能找到他,就像他也能找到她一样。
赫连铖面色沉沉,低骂了一声,将手中的传信牌捏个粉碎。
他敏锐地感知到有人靠近,回过头,敛了一脸厉色。
云遥道:“怎么了?”
他没想说太多:“没什么,一些垃圾。”
云遥也不多问,轻轻笑了笑:“师兄你看,下雪了诶。”
他神色缓和了很多,自然地帮她系上披风:“烟花好看吗?”
“好看。”她真诚道,“师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真的很漂亮。”
“你以前没见过?”赫连铖记得天衍宗每年除夕都会有烟花的。
“见过,但都是远远的。”
那时她总被支使着去做杂活,其他人都热热闹闹去山顶看烟花了,她留在空无一人的殿厅收拾碗筷、拖地、擦桌子。
其实她也很想看的,好不容易抓紧做完这些,跑出门外,烟花已然升上天空,可惜被山头挡住,她只看得见烟火的一角。
赫连铖以前就调查过她,大抵猜到几分,他忍了忍,道:“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云遥挠挠眉毛,见他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好像真的想听。她寻思一番,尽量捡好玩的跟他说。
“我小时候爬树很厉害,而且也很稳,我都可以直接睡在树上一整晚不掉下来!”
“睡树上?为什么睡在树上?”
他这样一问,云遥愣住了。睡树上是因为那时会有人夜里偷偷往她房间里丢些蛇蝎蜘蛛,导致她现在对这些东西还有阴影。所以她那时候就常往树上躲,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找到她,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她讪讪笑道:“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我都不记得了,不说啦。”
赫连铖回想起前几日玄宿跟自己说的话。
玄宿第一次远行前,彼时的云遥什么都不懂,旁人诓骗她,说师父不要她了,她马上就要被赶出仙门,小云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哀求,说自己很好养的,说自己吃的不多,说自己帮大家干活,请不要把她赶走,别不要她。
玄宿说这些时,嗓音是哑的。
如今赫连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浑然不是滋味。
怪不得她那样听话,的确是很好养,山珍海味能吃,馒头稀粥也爱吃;昂贵厢房能睡,茅草路边也能安眠。没有起床气,几套衣服换来换去洗得都发白了。
心尖微疼,他手指发颤,将她拥进怀里。
云遥还说着,突然被抱住,愣了一下,不说了,手也搭上他的背,一下一下拍着:“怎么了?”
他抱得很紧,道:“以后每年都会有这样的烟花,你永远不会再睡在树上。”
云遥轻轻笑了:“好。”
忽而有丁零的响声,两人低头,原是来财跑到他们身边,带着一屁股烧焦的毛。
漫天都是鎏金烟花,像是无数流星从天河倾斜而下。
她伸出手,雪花和烟火余烬一齐落入她掌心。
然后,她侧头,嘴角上扬,开口唤他:“师兄。”
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
他安静地看着她。
“师兄。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但她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因为她大概明白他在不安什么。
“哥哥、阿蛮、师父、师姐......他们在我心里也都很重要,我说不出到底谁更重要,但是我保证,”云遥眼如弯月,“在喜欢这件事上,只有你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
“好吗?”
她歪头浅浅一笑。
不好。
可他根本无法拒绝她这幅样子。
柔和的光晕萦绕周身,她似明亮的烛火。
她是这个世界,唯一靠近他的光源。
金色的银河倒映在她瞳孔,赫连铖侧头一瞬不眨地看着,喉结忍不住上下一滚。
所有的冲动便都汇聚在这一刻。
在漫天烟花下,他倾身吻住她。
起初是试探,只有唇瓣相碰,云遥甚至忘了闭眼,反应过来后才慌忙阖上眼,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被他捉住牵到身后。
鼻息交缠,吻逐渐深入,变成不轻不重的啃咬,滚烫的气息倾覆,唇齿探入,呼吸被夺走,云遥开始腿发软,快要站不住,被他牢牢地锢着腰。
云遥被亲得喘不过气了,擡手抵在他胸前:“等、等一下......”
他才稍稍离开一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又要流鼻血?”
云遥脸更红了,说话声音都是虚的:“......不是。”
他笑了笑,将她的散发别至耳后,等她缓气。
云遥刚缓过气,还没开口说话,他再次铺天盖地吻了下来。
仿佛是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等天空爆发出最大的烟花,他终于放过她,靠在她颈窝微微喘息,抽出手将她的t衣服拢好。
云遥一眼迷蒙的水雾,望着烟花发呆,好似被亲懵了,在想现在何时何地。他有些好笑,又很疼惜地亲亲她的眼睛,低声问:“怎么了?”
等第二声烟花爆开,她恍然回过神来,记起自己原要说什么,看向他,虽是满面涨红,却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道:“师兄,新辰快乐,百岁如意。”
她眼里溢满了笑,轻声道,“以后每一年,我都第一个跟你说。”
赫连铖听懂了。
她说,她永远不会离开他。
心间微颤,像是一团棉花,湿漉漉的。
低下头,额心相贴,她身上柔和清香将他包裹。
他哑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