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难言(1 / 2)
有口难言
三人一路御风而行,冬夜的云海裹挟着幽凉的水汽,化作粒粒冰晶扑在面颊。
空中有无数复杂的气息,妖力、仙力、清气、煞气......各种力量交织在一起,界域之间原本清晰的界限模糊不堪。
在云海穿行犹如进了迷宫,好在有神力做持,靠着地形的变化辨认锦州的方位。
日夜兼程几日,待穿过山脉,地势骤降,都城的房屋如星星点点密布在盆地中央,正是锦州的地界。
高度下放,风速变缓,然而随着距离拉近,云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滚滚硝烟弥漫半空,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只是那城墙之外的护城河,即便隔着老远,也能看见浑浊深褐的河水。
很快,烽火台上残破的旌旗映入眼帘,墙垣破败,到处是被炸过烧过的痕迹,令人窒息的火药味冲入鼻腔,呛得云遥咳出眼泪。
她惘然地望向云湛,他眉心紧皱,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境况,决定径直往兵营去。
他们隐着身形,大半座城池在脚底飞速掠过。而无论哪处,皆烟火连天,难民遍地。惨烈的情状让云遥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记忆要冒出来。
她锤着脑袋,视线下方终于出现成片的营帐。
三人落地后显出真身,在巡逻的将士怔愣醒神前,云湛亮出宗门玉牌。
“是......是仙门人?”将士小心翼翼辨认,确定后,眼中漫出欣喜的泪光,“仙门终于来救我们了!”
一听说是仙门,旁边躺着坐着靠着的将士全都围了上来,“真的是仙门的人来了?”
大家随踵而至,可很快,激动的情绪变得迟疑,“只......来了三位么?”
三人皆沉默,于是希冀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
有人拨开人群走上前,是军中的主将之一。云湛闻姝报上名姓,他匆匆退去,再快步折返:“王爷与王妃有请。”
云湛随其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云遥没有跟上,她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在云湛探询的目光中,道:“哥哥......我想先去看看世子殿下。”
云湛:“好。我们等下来找你。”
他们离开,不等云遥开口问,便有一人上前:“云姑娘,殿下估计在马厩,我带你去吧。”
此人是常跟在世子身边的小厮阿平,是认识她的,便一路引着她去。
阿平已经充了军,瘦弱的身躯缩在不合身的硕大甲胄里,见云遥望来,挠挠头:“之前那身被砍烂了,现在也没多余的,就随便挑了件用不上的......”
他没有旁人那么消沉,或许是因为还年轻,笑道:“云姑娘你来,我们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这些日子心情都不太好。”
云遥默默垂下眼,不置可否。
在阿平的解释中,云遥方知道人界已成内斗态势,而最先归降的竟是王族。至于其他十二处州域,听话的,收为皇都盟军,不听话的,就按逆贼论处。
是谁搅乱一团浑水,云遥大致猜得到。想来,人命在那混沌之主的眼里是不堪折的弱草,兴许不屑于对付。既然王族都已投诚,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内斗。
如今七处州域继续效忠宗室,剩下的五处,三处已沦陷,包括锦州在内的最后两州,仍负隅顽抗。
“打了多久?”
阿平道:“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云遥心底发寒,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马厩就在拐角,云遥停下脚步。不远处,身着战甲的青年正一圈圈给自己受伤的马儿前蹄换上绷带。
阿平欢欣道:“殿下,是云姑娘来了。”
青年的手停了一瞬。只是这次,他没有一见到她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阿平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笑容凝在脸上。
云遥也没有走上前。
在刚入营帐时她就见到他了,他远离人群,靠在最外围。她想要打招呼,但他面无表情,只往这边望了一眼就离开。
云遥原地站着,等他缠完最后一圈,将手中带血的布带丢到一边。
隔着喧嚣的尘烟,萧祈年终于看了过来。
昔日天真烂漫的少年,如今眉眼尽是倦怠,目光也那么陌生。
他又是这样望了一眼,扭头要进自己的帐子。
云遥攥紧手,出声:“世子殿下。”
他停步,转身。
她有话要说,有话要问,但一切都终结在他漠然冷肃的目光里。
“云掌门,”他问,“你来做什么?”
原来消息传得这样快,云遥擡头,指尖绞着衣袖:“我来看看,我——”
“看到了,然后呢。”他平静地反问。
过去的萧祈年总是一双热情的笑眼,笑起来整个屋子都亮堂着。顺遂的人生赋予他不谙世事的明朗稚气,在无休止的战事中几乎消磨殆尽。
他的善意和关照她永远都心存感激,而面对他的冷漠疏离,她仓皇无措。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云遥不知道,萧祈年看着她,些许讥诮地勾唇:“我向仙门递了五十六封拜帖。”
她瞳孔微微一震。
“一日一封。可从无回信,也没有援兵。”
“为什么?”
在他的视角,是已成为盟主和掌门的云遥,对他发去的五十六封帖子置之不理。
她忽然一阵呼吸困难,说不出话,连擡头也不敢。过了好一阵,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我们在想办法......”
他笑了一下:“其实仙门不插手也罢,事到如今人人自危,我理解,可连回话都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