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不从心(1 / 2)
力不从心
未等她反应,城内忽然响起一道紧促的号鸣。城民对这号声似乎极为熟悉和惧怕,犹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四散溃逃。
只是原本就围了太多人,一时跑不开,大家心急如焚半刻不想等,踩踏推挤发生得更严重。
“不要乱跑——!”
云遥话音未落,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眼前的街景如幻术一般扭曲变形,长街急剧缩短,两旁的屋脊变得高耸。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等云遥回过神来,身后已经不是城池内的长街,而是开阔的城门。
城门外,大军压境。
难民们发现自己从相对安全的城内冷不丁转移到城外,就这么赤裸裸面向皇朝的盟军,呆愣后,瞬息尖叫着纷涌往城门挤,而大批的士兵正从城门内往外行进。
外头的人要进去,里面的人要出来,谁也不听谁,场面霎时间混乱不堪。
暴动的人潮里,云遥怔怔望向对面。
盟军很近,就在十里开外,皇都集结七州,兵多将广,呈一片乌泱之势。
一群披甲执锐的兵士中,有一顶轿辇格格不入。
纱帘后,满身珠翠的永嘉公主高高端坐,侍女候在一旁从帘外为她扇风。她面前摆满茶酒点心,十足悠闲地看着这座强弩之末的城池。
萧祈年那一家子不识时务的蠢货,也敢与太子哥哥作对,她便要亲自督战,看她的精兵猛将如何踏平此地,那些人又是怎样在她面前跪地求饶。
她小啜一口青梅酒,视线随意地投向对面,那些慌乱溃散的蝼蚁,轻轻一笑。
然下一刻目光微微一顿,她眯了眯眼,坐直身。
随侍的太监察言观色,立即恭恭敬敬道:“殿下怎么了?”
只见他们的小公主两眼冒出小簇火苗,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憎恨之人,涂着蔻丹的鲜红指甲紧紧抠住真皮制的扶手,尖声道:“是她!给我杀了她!!”
“速速架弓!给我放箭!不许叫她逃了!我要她死!”
将领正商讨进攻计划,谁料公主猝不及防发号施令。他长眉微蹙,计划被打乱,可公主金口难违,那死宦官又盯住自己不放。
他无奈挥了挥手,一时间,上万道弓箭架起。
锦州城门口的人流仍在胶着,恍惚间听见数道压迫感极重的破风之声。
他们惶惶回头,登时脸色惨白,一秒后,嚎啕声不绝于耳。
漫天箭矢,犹如黑色的雨幕,甚至连天也暗了下来,手无寸铁的城民只待被穿成刺猬。人群骚乱,孩童被踢来踢去,害怕地蜷缩在断垣之后,箭簇的厉光已然倒映在惊惧的瞳孔中。
眼看便要杀下,忽然,所有的箭簇犹如撞击墙面,在中途被截断,纷纷下落。
原以为死期将至的城民胆战心惊睁开眼睛,定睛一望,城门前的少女白衣猎猎,似月的冷光从她指尖溢出,引着护城河水向上结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所有人护在屏障后。
截落的箭簇堆积成半人高的小山,公主指甲抠得更深:“愣着干什么!继续!”
又是一道箭雨。
乱跑的城民们见水墙还在,脚步不由放缓了,城门拥堵稍缓,终于被将士们冲开一条窄道,鱼贯而出。
然而,一声闷哼让他们尚没落下的心再高高提起。
冷汗顺着云遥的脸颊往下流,她咬着牙,一刻不敢松懈。所有人的命都系在她手上,但此刻,却有一种发虚的情绪在她心底迅速滋生。
箭雨范围太大了,她不知道能撑多久。
箭簇依然是落成小山,但这座箭山,比一开始那座要近了半寸。而与此同时,第三次箭雨紧随其后。
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很快惊醒。
谁都可以退,她不可以。
于是她再伸手,然而这回,冷光在她手心扑朔朔闪了一会儿,如同燃末的烟花,竟暗淡了不少。
不妙。
“快找地方躲一躲!”她闭了闭眼,无奈吃力地大喊。
这下,他们发现原来她不行!她撑不了多久!
人群再度溃散,惊慌失措地喊叫,云遥耳边一阵闹哄。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连箭都拦不住!”
“什么狗屁的神!根本就是废物!”
“你什么都做不好!”
她慌忙左右看,看见一张张恐慌或激愤的面庞,他们好像在咒骂她,又好像只顾逃命根本懒得骂她。
声音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犹如魔咒回荡她耳际,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云遥几若窒息,她告诉自己不要去听,这些声音却依旧泥鳅般钻进她脑中。手心微薄的神力一下溃散,她惊慌地发现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使出一分一毫。
“快动手啊!快救救我们!”
“救救我啊求你了!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望着自己的掌心:“我......”
蜷缩的指尖微微发颤,空空如也。
“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不救我们?”
云遥喃喃:“我不是......”
“我不是神,我不是......”
那个无数次纠缠她的问题再次冒上来。
她到底是谁?
她真的是神吗?
冷光彻底暗灭,第三道箭雨已然杀至。云遥惨白着脸,就这样望着漫天的箭矢朝自己射来。
万箭穿心,会疼到什么程度。
会比她经历的那些更难以忍受吗?
忽而她听见许多人悚然的惊呼,他们在叫着一个人,拦着一个人。下一秒,她被拽进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