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不从心（2 / 2）
后背被一双大掌用力按住，脸靠上冰冷的铁甲，位置调t转，世界一片寂静。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没有。
一滴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滴在她嘴角，是苦的。跟着滴下来的，是温热的黑血。
箭淬了毒，才会有这样黑的血。
背上的手掌渐渐失了力度，她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殿......下......？”她颤抖着擡手，摸向面前这个将她护在怀中的人。
手举起一半，便摸到细长的硬物，手狠狠一顿，绕过向上，不止一根，而是很多很多根，
箭矢落满身侧，她身上干干净净。
云遥心跳停了一拍，指尖哆嗦着碰到萧祈年的脸。他低着头，脏污的发丝垂下来，伴着唇边溢出的黏稠血液。
“你，你......”云遥流出眼泪，“你为什么......”
他慢慢勾起一个笑，却很快提不动嘴角。
“阿遥，对不起......”他吐息微弱且混乱，望着她的目光涣散，好像不知该怎么开口，“我......我可能疯了，我，我不知道......请你原谅。”
对你说那些话。
云遥一怔，拼命摇头，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她咬紧牙关，不断用力，手心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神力，没有灵力，她救不了他。
终于结束同另一个幻境的纠缠而赶至的锦王夫妇看见这一幕，几乎魂飞魄散，云湛也脸色剧变。
云遥的白衣浸满温热血液，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双唇干涩失血，声音也越来越低。唇角噙着一抹惨淡的笑，自语道：“我真的有些累了......”
原来世序规则并非他所想的那般，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冰冷的身躯颓然朝旁倒去，云遥终得见全貌，除了胸前那一块，他几乎全身插满了箭矢，像一只刺猬。
这一幕，又和某个画面重叠。
锦王妃撕心裂肺的哭泣炸破耳膜，她死死抓住云遥：“你救救他啊，你不是神吗？你快......！”
失去孩子的母亲状若癫狂，见云遥没有动静，一把又揪住搀扶云遥的闻姝：“闻姝！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的！我的阿年会长命百岁！你答应过的！”
闻姝险些跌倒，她扶住妇人的手臂：“娘娘！”
天边，第四第五道箭雨同时而至，箭雨之密已足够遮天蔽日。
云湛眉心狠压，足尖一点跃至半空。只见白光大盛，一巨大金色法阵以结印散出，似一面铜镜迎着箭雨而去，镜心虚空一片，瞬间吞没所有的箭雨。
永嘉公主神情一变，揪住纱帘：“这是怎么回事？！”
箭雨就这样停歇，什么都没有，安静得令人有些胆战心惊。
可她手握几十万重兵，又何惧之有？她坐回去，下令：“继续！”
第六次箭雨倾泻而下。
方止半空，那法镜忽而掉了个头，就见炽目的烈光四射，原先被吞进去的箭雨竟全吐了出来，直朝皇都盟军而去！不仅拦下这第六道，甚有多余的反攻而下！
“护驾！护驾！”太监一下慌了神，急得跳脚。
“后撤！快往后撤！”
对阵自乱阵脚，淬了毒的利箭反赠其身。云湛迅疾落地，朝云遥的方向去，她惶然擡头，云湛伸着手：“阿遥。”
却见她脸上一阵青白，浑身抖如筛糠，是极害怕的模样。
“阿遥——”他再走近一步，“怎么了？不要怕。”
哥哥的脸急剧变化，周围的景象天旋地转，云遥抱住头，受到魔障一般大哭起来。
她记起来了，她都记起来了，她在不周山上看见的噩梦，人间炼狱，哀鸿遍野，生灵涂炭......还有，还有！师父，萧祈年……一个个全都灵验了！
那下一个......下一个就是阿蛮！
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云遥双唇微微张开，伴着急促的呼吸，她转身往后跑。
“云遥！”
云湛想要追去，可她身影比风还要快，谁也追不上。他突然听见一声闷哼，回头一看，萧祈年竟缓缓睁开了眼睛，锦王妃喜极而泣扑过去。
跪坐在一旁的闻姝弓着背，两手撑在地上，肩膀不住颤抖。
“阿姝！”他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望着她嘴角干涸的血迹，目光发沉，“你......”
她摇头说没事，他想要渡灵力舒缓，却发现渡不进去，他不禁望向自己的手，莫非是方才结阵灵力消耗太大，可不至于一点都无。
她紧闭着眼，手一点点按向他胸口，云湛以为她有话要说，她却冷不丁一颤，这一颤很厉害，几乎从他怀里滚出来。
她眉心拧成一团，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云湛刚靠前，她就白着脸退后。
而此时，战号再次响起。几十万的大军，如何说撤就撤。虽是损兵折将不少，但消磨完这次箭雨，迅速重整待发。
天空中飘飘落落下白色的飞絮，是箭矢之毒与清气相撞生出的。
白衣青年凝望向对面，身前是数万将卒，背后是残兵弱将，身侧是不知何故生惧的心上人，还有一个等待他去追回的妹妹。
他的手不易察觉地抽动两下，忽然感到一阵过去几乎不会出现的力不从心。
而他要掩下这股情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对面骤然爆发喊杀声，乌泱泱的军队卷起漫天黄沙。锦王撑着剑堪堪站稳，抹掉望见儿子死而复生的喜泪，目光一狠，挥剑向前：“死守城门！”
一万多的残部，无异于以卵击石。云湛只得再结阵，便在这紧要关头，天边飘来一团白雾。
旁人尚不解，仙门出身的二人却是看了清楚，那是仙族们踏风时卷动的气流。
仙门终于派援兵下界了！
闻姝似乎恢复了神色，道：“我现在御不了风，阿湛你先去找云遥，快去。”不等他说什么，她轻轻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我就在昆仑等你们回来。”
云湛握紧了手，他眉心一动，一把金色重剑咻地出现。
“赤霄，护她回去。”
旋即他身形一闪，循着空气中残留的魂痕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