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槁木（1 / 2）
心若槁木
时间静止几秒。在这静止的几秒里,云湛思绪一片空白。
而在这安静的几秒，云遥也明白了答案。
她沉默了很久，这房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外面的嘈杂似乎也如潮水褪去。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想往外走，步子十分晃悠,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
云湛伸手欲扶,她却好像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往后疾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
他望着云遥,她并不与他对视，松散的碎发遮住眼睫。
云湛哑了声音,欲言又止：“阿遥——”
这一下,她忽然擡起头,眼眶不知何时血红一片：“如果我死了呢？”
云湛身体变得僵硬，血丝继续在她眼中蔓延：“后来我......总做噩梦,梦见我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直掉一直掉，掉不到底,也没有人接住我。”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嘴唇动了动，仍是难以开口。
“你知不知道......”云遥紧紧咬牙,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喷涌而出,“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害怕！如果没有什么神骨护体,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那日我就死了呢？”
积攒多日的无数复杂情绪,瞬间如火山爆发,她眼中充满愤怒与困惑，像个撒泼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哭着问他：“如果我死了呢！你想过没有！你想过我没有？！”
你会后悔吗？后悔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你唯一的亲人！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云遥哭着喊着，情绪已然收不住，明明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别说了，却控制不住的渴求一个答案，“你没有选我！你为什么不选我！”
她哭得太厉害，脑袋缺氧眼前空白了一瞬，身形微晃，一只手扶来，被她猛地推开。
或许是先前灵力消耗太多，又或许是他原本就站不住了，这一推，云湛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
他僵滞在原地。t
云遥心中更痛，泪水连成雨珠。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承诺是假的，手足之情是假的，她的存在也是假的。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幕帘后一双脚停住，闻姝微微变色。
听闻兄妹俩回宗，云遥还受了很重的伤，她立即就背了药箱赶过来，谁知竟撞上这一幕。她停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连你——”云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你、都不选我。”
豆大的泪珠颗颗砸下来，她双手捂住脸，肩膀猛烈抽搐，就快要站不住。
苦涩的眼泪犹如利刃，一下下往云湛心口扎。他始终艰难地发不出声音，脸色灰白如纸，连擡手的力气都没有，除了任她哭泣发泄，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等他终于决定说些什么，云遥开口。
“大师兄。”
这样一个称呼让他顿生怔然，幕帘后的女子也停了一拍心跳，仿佛对他的失措感同身受。
“遥遥，我......”
“大师兄，”方才歇斯底里哭闹的云遥面色死沉，长带笑意的圆眼没有半分情绪。看着他，好似在告诉他，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就做回简简单单的师兄妹，各履其职。
“我有些累了，我想一个人待着。”
说完，不再看他，也不等他的反应，掠过他便疾步往外离去。
这次他伸手，连衣角也没有碰到。
空气像是凝固了般，一股沉闷的压抑感笼罩在整个房间。
过了很久很久，闻姝悄悄地，往幕帘外看了一眼。云湛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就那样站着，僵硬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她攥紧了手，酸意从眼底泛出来，她眨了下眼，用力忍着喉头的酸涩压了回去，好不至于发出什么声响。
厅中的白衣青年动了动，她立即重新背回帘幕后，安静迅速的，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似乎回过神要将人追回来，很快离开房间。房内重归寂静，闻姝纤指下意识搓揉着药箱的四角，又再想起那个噩梦。
那个噩梦里，她一剑捅进了云湛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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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遥虚弱得无法御剑御风，只一路疯了似的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不知道跑去哪，就只是拼命地跑。
心脏剧烈跳动，快要跳出嗓子眼，喉咙干涩冒烟，胸口传来阵阵烧痛。
林间小道在这样的现世早已无人踏足，一地荒芜。她一路踏着枯枝败叶，直到再也跑不动，朝前一跌，狼狈地摔进山溪泉中。
凛冬，此处背阴，泉水冰凉刺骨，她一瞬间衣衫湿透，寒意无孔不入。
眼泪无声流淌，她觉得自己好像快疯了，忽的一头猛扎进寒凉的泉水中，不停让自己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可她冷静不下来。
狂躁的心跳难以平息，她被所有的情绪紧紧绞缩，透不过气。
师父不在，世子殿下不在，阿蛮也不在了，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真的要疯掉了。
泪水和溪水混在一起，就在她要把自己憋晕过去时，一双手提住她的后领，将湿漉漉的她从溪水中拎起来。
云遥大口大口喘气，空气争先恐后涌入，她一时看不清，本能地虚虚挣扎了几下。
可对方并没有明显的杀意，那双有力的手将她放入怀中，这个怀抱有些冷硬。云遥一怔，一股熟悉的凛冽气息一瞬萦绕鼻间。
湿发被他拨到两旁，露出那双茫然的圆眼，云遥望着他，怔了许久方道：“......师兄？”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憋晕之后的幻觉？
他不是走了吗？
可无论是样貌还是气息，都在告诉她不是幻觉。
上一回结束得那样仓促又难看，她以为......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