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2 / 2）
开启归墟，神器作引，神骨为祭，星阵既成，混沌将灭。
这就是神谕给出的办法。
大家沉默着，都在各自思考。过了许久，一长老叹道：“这归墟沉入地阶已久，已有万年未开了。”
“且不说如何开启归墟，这归墟之下深浅莫测。据闻上古众神乱斗，无数堕魔者的尸身与陨落的神尊同坠归墟，又被封入地阶，如此多的复杂之物相融，好比在一个炉子里炼造了上万年，如今底下是个什么光景，谁都不知道。”
青鸾面露担忧：“是啊，阿遥，太危险了。”
须臾，云遥轻道：“摇光上神于归墟开启星阵的那日，是十二月初六。”
今日，是十一月廿九。
“星阵的部分力量被归墟吸收，循环往复。只有在同一天，才会重新涌回这些碎片。”
也就是说，还剩七日。
“我相信诸位都能感受到屏障的波动，魔军正在逼近，没有时间再多等一年了。”
帝鸿不出意外已经察觉到神谕重新面世，这屏障抵得过魔域众将，却拦不了他多久。若他再知道神谕已经融进她体内，只要抓住她，依照方法取出神骨，到时一切再无转圜。
有掌门道：“孩子啊......”
云遥起身：“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她平静地环视在场众人，一字一句，极其郑重，“我是天衍宗掌门，也是仙盟之首。下此诏令，还望各位掌门长老，倾力相助。”
众人目光交错，终于再无异声。
“不过......这开启归墟的钥匙，分清浊两片，天归神，地归魔，若拿不到地钥，就算有天钥也无济于事。”
视线齐刷刷聚来，这位年轻的掌门渐渐抿直了唇。
“会有的。”她沉声，“我会拿到的。”
整整六日，云遥就待在静室里，作废的图纸在地上凌乱地到处堆叠。云峥不明白她在做什么，能做的只有帮忙搬来新的图纸。
星阵的每一条纹路，以及八方神器在阵法线路中的排列组合，稍有不同，都会发挥不同的效用。每一张，她都需要在静室中另辟的道场里试炼，她就像一台永动机，不断尝试，不断作废。
她需要寻求最佳的路径，以及，尝试一个新的可能。
大地连日来会不时震颤，这是屏障受到冲击的迹象。天也愈发灰暗，即便是正午，阳光也透不进来。
草木花树照不到光，死了一大片。原本就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萧瑟。
所有人，都对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战心照不宣。
第七日，下了场大雨。雨水的味道刺鼻难闻，落在身上还有些微刺痛。云遥终于从静室走出，她撩开竹帘来到院中，伸手接住一滴，置于鼻下轻嗅。
是煞气独有的味道。
看来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她挥袖送出一道似雾气的神力，雨渐渐停歇。她顿了顿，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弯腰伏在地上，从床底抽出一只木盒。
将盖子打开，里边有符箓、玉佩、鳞片......她垂眼，轻轻地放进一枚淡紫色的松香香囊。
指腹缓缓摩挲过这些物什，同滴下来的温热液体一起封存，她放回原位。
当夜，云峥敲开她的门。
他进来时，云遥正伏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到他，她不着痕迹将纸页一盖，t放到一边：“阿峥。”
他穿上了她送的衣服。
的确很贴身，将他衬得很精神。
她笑了笑，却没什么精神。
云峥望她，印象中从十里镇的那一面起，她总爱穿绿色或黄色的衣服，不浓烈，却清新如春风，充满朝气。可自从她回宗以来，就有穿不完的白衣服。
她越来越像云湛了。
他知道或许她也拿不准，明日之后，是六界再度化为虚无，还是迎来一个崭新的世界。
可哪怕她不能救下所有人，她已经是他世界里的救世主了。
云遥目视他走近，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阿峥，你在自责吗？”
他低了低头，又擡头：“师姐，原来我还是很没用。”
“我想要快点长大，想能够帮你们做些什么，可即便我进了不日洞，我还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除了看，什么都——”
“我想做些什么的，我真的想帮你的。”
一双温柔的手盖住他的头，他低下眼，将泪水憋了回去。
“阿峥。”她轻道，“快把你护腕里的毒针拿出来。”
云峥一愣，云遥已经伸手将他藏在护腕里的毒针一根一根拔出来。
“就算要放，也不能把针头对准自己。”
他有些震惊地擡起眼，云遥竟是猜到了。
明日一战，比起死在那些人手里，他宁愿死在自己手里。
“阿峥，”毒针全都清理走，被她用指尖火煅成灰烬。她坐回位上，望着他再也无法掩饰的红眼，声音很轻，“当初帮你，从来不是为了要你做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阿峥，请你一定要努力地活下来。”
至少不要让她觉得，自己一个也留不住。
云峥咬牙，眼泪决堤般涌出。云遥很难过，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从来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他却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自己身后，想要奉献最后一点点价值。
她轻轻拍他的背，他渐渐在她身边睡过去。
云遥将油灯掐暗了一些，继续伏桌完成先前的事。子时过去，她终于归拢好一沓信纸，想了想，塞进云峥的衣物里。
他中了她的幻术，得一直昏睡。除非她......
云遥浅浅勾唇，低声呢喃：“就拜托你替我转交给他们了。”
她漫步出房，依靠在廊檐下。夜风很轻，万物皆静。
发丝微微飘动，她擡头，望向幽蓝的天穹。
有一个办法，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要一试。
无论结果如何，即便堕入万劫深渊，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只是，若天有道，就请将她爱的人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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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日。
十二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