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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 1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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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那里哭,一个劲说不要,语无伦次,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东西。

她哭得悲伤,大厅里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

江泊雪看了眼时间,突然转身往行李托运处走。

她脑袋里,那根紧绷的神经,“啪”地断了,许珈毓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有意识拉住他衣摆,她已经在很小声很小声地求他:“哥哥,不要走,我求求,我可以道歉,可以认错,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抹掉眼泪,不敢哭出来:“我害怕……”

她害怕一个人睡,害怕自己住,海城真是个陌生的地方,吃人的城市,她明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却为什么仍然觉得,她像是个外来者。

她对这里一切的车水马龙都不熟悉,她没有归属感,也没能力让自己正常地生活下去。

她在这里没有亲人,事实上很早很早,她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剩下的亲戚都厌恶她,那两年,她像个皮球一样被人嫌弃地踢来踢去。

没有人要她,也没有人喜欢她愿意爱她,曾经外婆把她接去照顾过一段时日,可后来,外婆变成一方矮矮的坟墓,外婆也走了。

很早之前她就对人生不抱希望,觉得无趣至极,是后来,遇到哥哥,哥哥把她带回家,她才有了一些近似于“可以等一等再死”的想法。

刚来海庭的雨夜,他说以后,就把这里当家,他是她的亲人。

许珈毓还以为,一切重新开始就会有所不同。

原来根本没什么不同。

人生往前走到十七岁,不过一切周而复始。

许珈毓心脏像被人用针,密密麻麻扎了几百个小孔,不间断地往外渗着血,她觉得她快要不会说话了,但还是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走……”

可是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噩梦里出现千百次的场景,还是出现在眼前,慢慢朝她展露爪牙。

江泊雪一只手抵住她肩膀,眼睛透过岁月,笔直地望向她。

他轻声告诉她:“不可以的,许珈毓,不可以的。”

*

高二下学期,开春时,许珈毓学校组织去海岛住三天游学。

第二夜篝火晚会,学校表演节目,许珈毓坐在底下看。

这次大市联考,他们班考得很好,班主任买了一箱烟花棒,给他们放着玩。

海岛的夜空深邃,却并不是一片漆黑。

夜风温柔,许珈毓坐在岸边礁石上,看同班同学举着烟花棒,笑得开怀。她有时会觉得很孤单。

他们喊她一起去玩,许珈毓笑笑,原本想拒绝。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答应。

烟花棒这东西,使用寿命并不长,点燃没有几秒,烧得一干二净。

彩色的纸衣烧尽,只留下黑色的棍子。丑陋难看。

同学都在小声抱怨,嫌弃烟花棒燃烧的时间也太短了,根本不够玩,一点也不尽兴。

只有许珈毓默默蹲下,把地上的棍子捡起来,扎成一捆扔掉。

她陡然想起不久前的冬夜,她曾经也玩过一次很尽兴的烟花棒。

可惜当时她还太幼稚。

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其实和烟火一样而已。

烧完短短一生。而后,满地余烬。

她后来的生活很平静。

高二下学期,开始高考第一轮复习。

强化班氛围紧张,文科很大内容要背诵。

语文老师堂堂课抽背默写。发了个小册子,《高中古诗词必背考点》。

默写纸有一次,是苏轼的《赤壁赋》: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很久之前她觉得不懂苏轼,同学开玩笑,说为什么要写那么难背的诗出来,她还跟着笑过。

如今坐在教室里,所有人奋笔疾书,一片沙沙纸响。

许珈毓坐在最后一排。

勉力拿笔填了几句空白。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

直至写到“茍非吾之所有”,她笔一顿。

捂着眼,掉下泪来。

*

那年夏,江泊雪没回来,许珈毓是一个人过的。

她升高三很忙,学校给安排了全年级补课。

原本说只补到七月末。

许珈毓他们班挺特殊,又单独提前了十天开学。

一整个夏天,她没有几天休息,每天都在忙着写卷子和复习。

她变得更沉默了点,不爱出门,皮肤也更白了些。偶尔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纤细白皙,宛如透明。

高三熬夜复习,班里很多同学都长了痘,眼圈也发青。

许珈毓好像一个例外。

她除了眼眸里惯性的沉默,其余的,没有任何一点变化。

甚至她更漂亮了。快十八岁的少女,已经出落成所有男生心目中最渴慕的模样。

她很好说话,问她题目,许珈毓都会耐心解答。

高三本就高压,青春期又偏偏躁动。

许珈毓桌上开始频繁出现不属于她的东西,例如花,水果,牛奶。

有时候抽屉里也会有情书。

她从来没打开看过,不过也没有扔进垃圾桶。

许珈毓像是完全看不见,任那些情书躺在抽屉里。

始终漠然,无动于衷。

十几岁的男生就是这样,她收到情书,越是情绪激动,拆开或扔掉。

他们越会觉得你有多在乎。

像她这样全然漠视,不回复也不拒绝。

他们反而找不到任何继续的理由。

很快,这些纠缠渐渐消失。

许珈毓的生活,仿佛是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不久后就归于平静。

也有人说过她不像正常人,哪有十几岁的女生这么冷淡,做事手段也足够决绝。

她偶尔听到几次,暗地里笑了几下。

她在他身上没学到别的本事。只有拒绝这些关系的方法,近乎一模一样。

她曾经也在心里埋怨过他太没有感情。

可是后来,她却又慢慢成为他。

高三那年冬天,海城还是大雪。许珈毓没有出去,窝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刷卷子。

她变成很沉默寡言一个人,平时就话少,有时候在学校,甚至能一整天不发出声音。张阿姨照例来家里做饭,说再过几天就会回家过年。

许珈毓点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给自己重新买了个手机,新的电话卡,新的微信号。

微信联系人里,只有自己从前的微信号。

她平时不做什么别的事,偶尔闲下来会看书,经常窝在地板上,看书看一整天。

她很久没再登过之前的微信号,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发过消息,可能有,可能没有,许珈毓不是很关心。

她也很久没再收到关于江泊雪的消息。

有时候张阿姨会提几句,做饭的时候,她说:“先生最近好像在做滨海房产那边的生意,不过老爷子总不相信他能做好,先生这段时间都很辛苦。”

许珈毓帮着洗菜,闻言,还是点头:“嗯。”

江泊雪做什么,其实她不是很关心,寒假之后要准备一模,是几市联考。许珈毓最近心思都在这上面。

张阿姨:“不过小姐,这些天你都没联系先生吗?”

许珈毓:“嗯?”

她眼风很淡地扫过去,张阿姨顿了顿,看着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说道:“没有,就是看你最近都没怎么问过先生的事。”

许珈毓收回视线,继续洗菜:“有点忙。”

算是解释,她确实忙。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像江泊雪说的那样,她是学生就该想着学习,不可以满脑子爱情游戏。

张阿姨视线有些闪躲:“其实,后来先生……”

不过她还是没能说下去,张阿姨尴尬一笑,转移话题:“你放着我来洗吧,你去写作业,别耽误学习。”

许珈毓没有推辞,甚至没有再问江泊雪的事。。

她点点头,放下食材,洗净手转身退了出去。

其实她也有话没有照实说,她偶然熬夜刷卷子,想起曾经做过的冲动事,其实心里也仍然无法平静。

江泊雪的朋友他们,譬如李书行,大概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始末,后来也不再联系她。

那年冬夜,许珈毓没再收到李书行送上门的零食。

她第二年春天的一模,考得异常漂亮。

大市联考第一,如果高考能稳定这个成绩,京大可任选专业。有招生办的老师打电话过来,问询相关情况。

她班主任也重点关注,有次她送作业去办公室,老头特地问了句:“小许啊,你想报考什么专业啊?”

许珈毓其实没想好,不过她想了想:“理工科的吧。”

毕竟除了数理化,她文科类成绩一塌糊涂。

班主任挺欣慰,当时很多人都说女生理科学不好,可是他班上这个小孩,数理化成绩是真的逆天,反而文科就不行。

班主任当即抿口茶,拍腿道:“理工科好啊,好找专业,很吃香的,回头你有什么感兴趣的,老师给你参谋参谋。”

许珈毓笑笑:“谢谢老师。”

班主任又想起来:“不过你家里不是有个哥哥,哎呀,你应该先问家里人专业怎么选报,问问他们的建议……”

被她温声打断:“没有。”

许珈毓说:“他不管我。”

班主任有些讶异地愣在原地。

那年海城的夏天,是几年来最热,许珈毓从考场出来,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考完最后一门,很多家长拿着花束在门外等待,都说着:“考完就好,考完就好,不想成绩了!”

许珈毓擡眸看一眼烈阳,低着睫独自回家。

她没有太多时间喜悲,她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之前的四次联考,她都考得相当好,这次高考试卷有些偏难,但许珈毓发挥得很稳定。

能去哪所学校,其实她心里有数。

等成绩的那十几天,班级群里都在各种约饭聚餐。

许珈毓在家睡了好几天,天昏地暗,把之前一年没睡好的觉,全补了回来。

第五天的时候,她爬起床,开始收拾行李。

张阿姨家里有急事,许珈毓说没关系。其实这样最好,省得阿姨在,她还要解释。

她买了一张前往京市的飞机,是用之前偷偷存的钱买的,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十几天后,成绩出来,她成了那年临海市的状元,全省第三。

她的旧电话卡,还有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差点被打爆。

所有人都在祝贺她,知道成绩的第二天,许珈毓回高中拿毕业证。

所有人都在笑,她也跟着笑笑。

然后,在校门口,她停下笑容,把旧电话卡拔出来,新的装进去。

那一瞬间世界清静。

她在当晚九点,拎着所有行李,搭上了半个月前就早已买好的,前往京城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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