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父子（2 / 2）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学校？我这一生坦坦荡荡，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我为什么要藏头露面的不能出现在太阳底下？”

不要吵。

茍黄萱在呼喊——

不要吵。

苏爸爸，你的儿子在边走边哭。

在苏父看不到的角落，他的衣摆下方被贴上了一张煞笔瞎子的纸条。走在前面的苏定修暴躁撕着这张纸，眼角有着淤青。

从开学的第一天起，转校生有个瞎子爸爸的事飞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全家人都在走霉运，何况苏定修？

他面对的是在90年代肆无忌惮，甚至可以称得上极其嚣张的校园霸凌。苏父接送时，仗着他看不到，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孩在他面前做着鄙视的动作，一边做一边挑衅看着苏定修。

就在今天，茍黄萱就清楚地看到那些孩子将苏定修关到厕所，用铅笔对着他的眼睛转——

“你爸爸是个瞎子，你怎么不是个瞎子呢？难道你妈在外面偷/人了，才生下了健全的你？哎哟哟，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要不然我们也把你变成瞎子，这样你爸就发现不了了！”

“别挣扎哦，不然，我们一个不小心就要戳下去了～”

他求过助的，他跟老师说，老师说那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一个男孩子为了这些小事跟大人说不羞耻吗？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天真的以为这是苏父的原因。

所以，小苏定修跟妈妈说：“妈妈，我想让你接送我一次。”

兵荒马乱的小家庭，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苏母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是抽不出空。

苏定修想告诉父亲，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他不得不承认，那些霸凌者说的一些话是正确的——一个瞎子，打人都不知道方位。你把你爸叫来啊，我们连他一起揍。

八岁的小孩心事重重，牵着父亲的盲杖，边走边哭。他还太小了，经历的事情很少。除去老师和父母，他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

“苏定修，你老子在跟你说话！”

苏父提高嗓门，强调，

“你在学校里就学到了这些吗？不尊重长辈，顶撞父母……”

“是啊，我在学校里学到的就是这些。我都学烦了，你再这样我都不想上课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同学们都是怎么对待我的！”

苏定修咽下喉头的哽咽，寸步不让。

苏父气急，口不择言道：“那还不是你自己不讨喜，我有的时候真后悔……”

话刚出口，苏父就后悔住嘴，没往下说。他看不到，却能感受到盲杖前方传来的牵引感消失了。

“我最讨厌你了。”

冲动的刀互相扎进心窝时，不管输赢都痛彻心扉。父子俩在街边沉默相对着，像是仇人。

一片死寂中，小孩抽了下鼻子。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脸庞胀红的父亲带着意外口吻出声：“你哭什么？”

“不要你管。”

小苏定修想敷衍，苏父不吃这套，上手乱摸一通，满手湿意。

“苏定修。”

他问，

“你哭这么惨，觉得我欺负你了吗？你知道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