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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有婚约的，为何还要与叶郎君不清不楚的纠缠？
他怨李娘子不洁身自好，恪守妇道。
更气叶繁被那女人迷的步步深陷，不顾世俗成见闲言碎语，也不介意她另有未婚夫，非要与她亲近。
骑马两三日的路程，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月。
离陇州终于不远了，大家都精疲力尽。
李见月牵着谷子，边走边教她背孝经，这一路上，她每日都会教一点，也算是打发时间。
谷子很听话，记性也好，教起来并不费神。
偶尔也会有别的孩子跟在旁边听，她念一句，孩子们念一句，为这枯燥惨淡的路程增添了一些活力。
“……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
谷子背到这一句，忽然有奔腾的马蹄声传来，众人往后看，只见一支数百人的军士队伍，打着随的旗号由远及近。
“是前随军，是前随军打来了。”
有人惊呼，大家都慌了，四散逃跑。
“别喊，都闭嘴！”
洛沉一声怒吼，所有人都静下来，立在原地。
“只是运送粮草的前行军，别挡道就不会有事。”
沉静的话语，让人莫名的信赖他。
虽还有人惶恐不安，到底也没走，跟大家站在一起。
随军越来越近，打头之人银甲长枪，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
后面拉了数十辆板车，车上装满了粮食辎重。
又是这个人。
李见月垂下头，拉住谷子往后退了退。
车队经过，扬起大片灰尘。
有人咳嗽了声。
已经走过去的萧翎睿回头，视线精准的落在了那对主仆身上。
他早就看到了他们，本不欲理会，可是就这么放过，也不是他的性子。
他驱策马儿到了他们跟前停下，下巴微扬，手里的马鞭指向李见月，“你，过来！”
李见月咯噔一下。
连氏和胡秀秀他们都面色立变。
李小娘子生的貌美，莫不是让这军爷给瞧上了。
谷子紧张的握住她的手，手心出了汗。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萧凌睿拔高音量。
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李见月不进反退，怯怯的问，“做什么？”
这一下把他问住了，萧凌睿故意为难，只是好奇那叶繁会怎么做，倒也没想把她叫过来真的要做什么。
他迅速编了个理由，“这一堆人里，我就瞧你拾掇的还算爽利，应是个会伺候人的，赏你口饭吃，你也不必太感恩戴德，谁叫本将军心善。”
他果然瞧上了李娘子！
胡秀秀心内暗暗大叫，眼神瞟向了前面的洛沉。
在这世道，一个弱女子想要活下去实在不容易，这将军生得相貌堂堂，颇为俊朗，跟了他衣食无忧有个依靠，倒也不亏。
人群里有好几个女孩子如是想着，心里惋惜为何不是她们。
何丁香悄悄瞥向了李见月，屏住呼吸，等着她反应。
看这架势，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则恐怕会连累其他人。
“我不去，”李见月开口，语气坚定，“我是大荣子民，你是前朝余孽，大荣早晚会铲除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反贼！”
众人大惊，她怎么敢的，当面叫板，不要命了！
萧凌睿脸色果然变了，牙齿咬得咯咯响。
何丁香微微震动，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知道，她心里是十分期盼李娘子应允此事的，这番话说出来，她实在意外，李娘子心中所想，似乎与他们都不同。
洛沉本一直冷冷盯着萧凌睿，余孽，反贼几个字眼钻进耳朵，他表情有些僵硬。
连氏见那将军动怒，连忙讨饶，“军爷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孩子不懂事，也不会伺候人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她吧。”
李见月扶住老人家，“不用求他，若不是他们，我们怎会流离失所！”
“别说了，”连氏按住她的手，一个劲儿使眼色。
这话萧凌睿就不爱听了，他们虽然起兵争斗，可没祸害过百姓半分，诚然那司马韦在盈田村烧杀抢掠，是因这场战事而起，可要论起来，源头可不在他们身上，这大荣如今乱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她那死去的爹懦弱无能吗？
“可笑，你睁眼看看，这么多吃不上饭，颠沛流离的百姓，哪一个不是被战乱祸及？你当外面这天下，还是一片太平呢？”萧凌睿冷嘲热讽。
李见月明白她的意有所指，无力反驳，心里又恼又愧。
“大荣对你们不仁，弃你们不顾，不管你们的死活，我大随绝不会如此，你们若不信，大可去打听打听，我们前随在泾州，可有伤害过百姓？泾州数万百姓，可有饿死一人？
萧凌睿负手坐于马前，朗声说道。
李见月眼圈一红，“大荣没有弃百姓不顾，只是，只是如今力有不逮，你休得在此危言耸听，动乱人心。”
转向其他人，“大家别怕，等到了陇州，官府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陇州？”萧凌睿笑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儿有空搭理你们，等我们大随拿下陇州，你们要是还有命活着，刺史府门前，每个人都有一碗粥喝。”
人群蠢蠢欲动，那朱三当即便跪在马前，“小人做过镖师，一身力气，愿追随将军，为将军肝脑涂地！”
他开了个头，陆续又有几个男子效仿投诚。
“陇州也要打起来了，我们千里迢迢来此，还不知能活几日。”
“先前听闻陇州刺史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在这节骨眼，让我们进城都未必。”
“要是陇州输了，我们又该去哪？”
人群议论纷纷。
叶聪眼珠子转了转，也跪了下来。
自从他爹叶贵死后，族中之人对他颇多成见，大不如前，这一路走来，他十分艰难。
与其如此，不如早点自谋生路。
叶族长见不得他这般软骨头，白眼望天，只恨自己眼瞎，先前竟将这等人视作叶家的支柱希望，指望着他有出息，光耀叶家门楣。
萧凌睿眉毛微挑，事情转变到这一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人，落在叶聪身上。
“我大随要得是能打仗的勇武汉子，什么人都来凑热闹，就你，扛得动刀吗？”
叶聪伏下头，“小人读了三十多年书，可以给将军出谋划策，而且吃，吃得少，将军就留下小人吧，小人一定对将军有用的。”
萧凌睿笑而未答，视线移到了洛沉身上，“我看你就不错，身t子骨结实，一拳能打死牛，你来给本将军牵马。”
李见月方才尚能稳住，这会儿却急了，作势上前，被洛沉拦住。
萧凌睿趾高气扬的望着他们。
洛沉一步步走过去。
“繁儿！”
连氏紧张地唤他。
洛沉走到马前，握住缰绳，伸手摸了摸马鬃，背着众人，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逼我在人前揍你。”
萧凌睿，“你敢！”
洛沉泰然自若，“你看我敢不敢？”
于流水站在人群后，悄无声息观察他们二人。
两人对峙片刻。
萧凌睿凶狠的扯回绳子，叱道：“不识好歹！”
“这几个带走！”
他跟后头兵士交代了声，驾马离开。
朱三他们几个立刻直起了腰板，得意的横了眼洛沉，跟在队伍后头走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
李见月还担心洛沉跟那个将军打起来，怕他吃亏，还好没有。
其他人继续朝陇州方向走，一个个都唉声叹气的。
萧凌睿的那番话，就像投入湖水的石子，在每个人心里都荡起了层层波浪，对他们影响颇大。
夜里，他们宿在陇州城外的槐树岭。
又到了这个地方，上次李见月就是在这里，被曹德喜的人抓走。
她站在高处，眺望城外十里处连夜搭起来的成片营帐。
那是前随军驻扎的地方。
何丁香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方才我听樊里正说，有几个流民饿得受不了，跑去随军那里偷粮食，这会儿还没回来，恐怕是被抓住了。”
李见月心中一紧。
“也不知道那个将军会不会杀了他们，”何丁香道，看她面带忧虑，没忍住问，“李娘子不肯跟那个将军走，是因为叶繁吗？”
李见月摇头，心想她在意洛沉，这样猜测似乎也不奇怪。
“我便是饿死，也不会在随人脚底下讨饭吃。”
何丁香，“娘子是个有骨气之人，不像我们，只要能有饭吃，有衣穿，随人和大荣人又有何区别。”
李见月微微动容。
是啊，对于百姓而言，吃饱穿暖才是最要紧的事，这天下姓什么，由谁掌管，他们其实并不在意。
随军在城外扎营的消息这时候刚送到秦珺书房。
孙长史胆战心惊，“大人，随军据说有两万人马，我们城里所有能用的人手加起来也不足五千，这可怎么办啊。”
韩诺早有考虑，上前进策，“随军刚夺下泾州，又跋涉而来，精力想必有损，未见得能一举攻城，大人不如派人去最近的岐州求援，我们只要死死守住，等援军到来，便可转变局势。”
岐州。
秦珺敛容。
中山王的地盘，五路义军中，除了襄王，势力最强盛的一支。
他与襄王有同窗之谊，罗珲败后，便默认被归属襄王一派，中山王未必会施以援手。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襄王要想跨过中山王的势力来此相救更不可能。
秦珺提笔，写了封信，言辞恳切，胶装后交给底下人，“立即送去，亲手交给中山王殿下。”
翌日，韩诺早早便在城墙上巡视。
昨夜他派人打探了一番，前随如今驻扎在外的只是前哨，大部队尚未到来，他们尚有机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黑压压的一群人朝城门处而来时，他十分警惕，看清是逃难的流民，心神一松。
他们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一个个面黄肌瘦，不知饿了多久。
韩诺观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下令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孙长史扑过来，“不可，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