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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内气氛凝重。

李见月跪在地上,宽大衣袍铺展开，愈发显得她身量娇小。

她不明白，皇兄为何会纵着期门强抓于大夫,若是因洛沉,一个死士罢了，她早已允诺,护送她一路之功,她此番苦苦哀求,都不能换来一个恩典吗？

李见月心底发凉，眼角有些红。

“皇兄到底为何不肯放过他？”

李行肃容端坐御前,面容威仪。

“你这么相信他，可知他是何人？”

李见月呐呐，“他……不是陇州盈田村人氏吗？”

李行眉头压下来，扔了个卷宗给她,“你自己看吧。”

李见月愣了愣,缓缓伸手捡起来。

香山之下，满载辎重的车辆咯吱咯吱从小路而来,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萧翎睿和张家的人接头之后，嘱咐手下人带东西先撤，他与洛沉断后，退至城外，洛沉忽然停下。

“我去去就回，你带人先走！”

萧翎睿拉住他。

“有些事,早该与她说清楚，”洛沉浅声道,“我不想骗她了。”

萧翎睿，“可是你……”

洛沉甩脱他,不管不顾的离开，萧翎睿知道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得遵令而行。

天上一声闷雷，乌云翻滚，黑沉沉压在头顶，似要下雨。

洛沉熟门熟路进了公主府，在水云楼找了一圈未见李见月，站到楼台眺望，发现她一个人在海棠林中游荡。

风声呜咽，吹落一片姹紫嫣红，她独自徜徉，不知在想什么，发丝在背后胡乱飞舞。

洛沉一跃而下，踩着满地花瓣朝她走去。

“李见月。”

他唤了声，小公主听见了，却没有转身。

洛沉有些疑惑，走近到她跟前。

脚步甫定，她猛然回头，长袖轻甩，从眼前划过，一大片粉末状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散开。

洛沉一怔。

李见月脸色灰败，定定望着他。

洛沉一动不动，脑子里浮现出萧翎睿夜袭客栈那一夜，她挡在李知身前，企图用迷药迷晕他。

心里明白了什么。

他喉咙发紧，突然觉得恐慌。

“是你。”

李见月脸上没有表情，倏忽间，没有了往日半分天真烂漫小姑娘的模样。

她观察他神情，厉声质问，“你为何帮前随的人？”

洛沉想同她说明，往她跟前走，她防备的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洛沉眼神破碎，呆立原地。

“于大夫给的迷药对你没有用，我早该想到的，”李见月满脸自嘲，“我如此信你，却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我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笨的公主了，蝉衣姐姐，秦珺，南绡，还有皇兄，他们都提醒过我，我竟从未怀疑你分毫。”

洛沉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垂着头不做声。

李见月声音哽咽，“你无故假死，却又出现在京城，行事隐秘，什么都瞒着我，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我以为你有苦衷，不想你为难，什么也不追问，没想到，你居然一直在帮前随做事，呵，我太傻了。”

说罢，从袖中抽中一卷书简，狠狠扔在他面前。

一声闷雷，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书卷被风吹开，露出上面记载的文字。

那是叶繁的文书。

“你根本不是叶繁，”李见月用力攥着手指，“叶繁早就死了，你又骗了我。”

洛沉盯着那上面被水迹晕染开的蝇头小字。

“对不起。”

“我只问你这一次，”李见月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谁？”

雨水滴答滴答，砸在周围的树枝花叶上，留下一片湿润。

洛沉擡起头看着她，“我是随恭帝长子，宇文承。”

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李见月愣住，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大随的皇子。

难怪之前每每自己说起大随余孽，他便情绪激动，难怪他屡次帮大随军，难怪总觉得他与那位大随将军有古怪。

过往的疑惑一切都串连起来，李见月反应了好一会儿。

“宇文承？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洛沉，“嗯。”

李见月，“那你又为何会进入期门？”

“当年城破，母妃身边的老嬷嬷带我逃离出宫，后来……几经祸乱波折，濒死之际遇到了耿绍。”

洛沉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末了，想同她道歉，难得一句软话，“我的确刻意隐瞒，未料会有今日，虽欺骗在先，可我对你……用情不假。”

李见月听他说这话，眼圈瞬间红了。

他终于走上前来，用衣袖帮她遮住头顶淋下的雨，满目情深，“公主，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李见月沉溺在他的眼眸中，一时没有应答。

他垂眸，郑重向她允诺，“你若喜欢长安，日后……我双手将它奉到你面前，可好？”

李见月立时醒过神，如被一记闷棍敲醒，退离他身边。

“我不会背叛皇兄，更不会背叛大荣！”

她在风雨中簌簌发抖，语气却分外坚定，“你若要与大荣为敌……便也是我的敌人。”

洛沉知道她心中信念，可真的听她说出这番话，仍克制不住的失落不甘。

“你当真不后悔？”

他咬着牙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