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 / 2)
崔鹤行摆上棋盘,示意他执黑先行,而后方道:“你当真不清楚?”
是谁顶上这个差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人顶上来。如果谢玄奚连这一点都看不分明,那往后他可真得好好考虑,还要不要让他进摄政王府的大门。
他落下一子,又问道:“对冯衡的事,你怎么看?”
谢玄奚微微坐直了身子:“我起初只以为是王爷的手笔,后来却又觉得不够。”
“不够?”
“倘若不是陛下默许,想必冯衡的下场……不至如此。”
“嗯,继续说。”
“不止冯衡,两党相争,你死我活,恐怕也是陛下想看到的。”
崔鹤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如何想到的?”
谢玄奚垂眼:“今日朝堂之上群臣争辩,唯有陛下稳坐高堂,似是早已料到这一幕。我猜想,他或许早有除冯之心,只是为了朝堂稳固,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今日时机成熟,才顺水推舟。”
“是,冯衡也好,党争也罢,说到底不过是一局棋,而下棋的人,自始至终,唯有那么一位。”崔鹤行点了点头,吃他一子,又问,“既如此,你当如何?”
谢玄奚举棋落定,“不如何。”
“不如何?”
“我有应行之事,当护之人,所以不如何。”这世间有人执棋搅弄风云,有人作棋枉顾性命,但他两者皆不愿。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必须要选一个呢?”崔鹤行深深看向他。
谢玄奚垂下眼眉,语气微沉:“那我便掀了这棋盘。”
崔鹤行意味不明地哼声一笑:“年轻人,本事不大,气性却不小。我问你,你喜欢我女儿什么?”
谢玄奚不意他话题转得这样快,先是一愣,下一瞬耳根便红起来。
容觉当初问他这个问题,他答曰可爱。
但在摄政王面前如此作答,未免失礼。
他思索了一瞬,正色答道:“奚生则晦,慕其鲜亮。”
他少时入军中,随老师读书习武,眼中所见唯血火黄沙,后来老师枉死,他身负血仇,满心筹谋算计,直到遇到她,才终于觉得,原来这人世也并非没有意趣。
崔鹤行不阴不阳地瞥了他一眼:“难怪能哄得她满心是你,这张嘴倒是没白生。你们从前如何本王不管,也管不了。听闻你想上门提亲,谢玄奚,我有桩事交给你,你若应下,本王便允你提亲一事,如何?”
“我应!”谢玄奚立时擡眼,直视他道。
崔鹤行抿了口茶,看着他这副模样,总算好心情地翘了翘唇。
平心而论,他自然知道谢玄奚不差,甚至在没有宝音的事之前,他甚至将谢玄奚当做子侄一般对待,然而这么一个人要做他的女婿,他却能挑出千百般不是:
相貌太好,容易拈花惹草;心思也深,宝音玩不过他;家世么,勉勉强强,但要配宝音,就有些不够看……
但谁让宝音喜欢他。
纵然如今看来,他待宝音之心也不差,但以崔鹤行看来,仍然有些放不下心。
谈婚论嫁,事关终身。
两人如今情热,自然怎么都好,可宝音如今年岁还小,正是心性不定的时候,再者谢玄奚品行如何,还有待考量,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提亲的事,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不过夫人说的也是,与其规束宝音,不如设法从谢玄奚下手。
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芜东有个知县,是陛下即位之初的进士,此人刚正,为官清廉,我观他可用,奈何他早年间得罪了卢家,一直备受打压,从此便心灰意冷,不再着意仕途,即便升了官职,不出一年他也会故意出些差错,以图被贬回原职。我需要你去芜东将他带回来。至于陛下和东宫那边,该怎么说,你无需忧心。如何,你可愿去?”
谢玄奚苦笑一声。
芜东距定京,一路便是车马兼程,也有十日之遥,便是当日将那知县打晕了带回来,往返也要二十日。
二十日不见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便是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想娶她,势必要过摄政王这一关的。
他并未思量太久,便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崔鹤行温和一笑:“那你下去和她告个别吧。”
言毕,马车停住,轻风吹动车帘一角,谢玄奚下意识转头看去。
崔宝音正立在柳枝拂面的桥头,眸光灿灿,眉眼盈盈,鲜亮得仿佛天光山海都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