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他从降生起,就住在睦合堂的一个小别院里,由母亲和易妈妈亲自照料。
除了年纪尚小的碧山和丹湖,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张如佩的人。
那个时候,起码明面上,卫玠对母亲还恭敬有加,言听计从。可私底下,他并非总是如此。
有一日,温习完功课后,他偷偷叫来两人中心思更活泛的丹湖,给了他几两碎银子,让他去兴澄书斋给自己买几本书来。
丹湖拿着钱四处问路,走到书斋才发现,名为书斋,其实不过是个由草席搭成,叫一个黑瘦老头看着的破棚罢了。
丹湖按照公子的吩咐,一手交钱一手接书,可等书真正到手了,他才涨红了脸,急忙将它们藏进了胸襟里,生怕被人发觉。
哎呀,公子十四岁了。丹湖懵懂意识到。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丹湖渐渐胆大起来,有时候他不但给公子带书,见了一些画册,也会给他买回来。这样,总是黑洞洞阴沉沉的小院子,就会添上些许别的味道。
比如说,自由。
背着夫人做的事,总是让人心里格外畅快。夜间给公子添灯油时,他问:“是大公子教您的吗?”
少年卫玠停下了手中的笔,一个不注意,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丹湖大叫不好,这样明天夫人又会叫公子重新写过了。
“无妨,我再写一张就是。”卫玠将纸揉成一团,扔进渣斗,脸上突然挂起一抹阴沉的笑,“他那个孬种,只有闻之色变的份,会教我什么?”
丹湖不敢说话了。兄弟俩之间的事,不是他一个小厮能多嘴的。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帮公子带的□□春画,终究是被夫人发现了。
那天,他跪在地上,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脑子懵懵的,在想,我死后,尸首是送回老家还是被草席一卷扔去乱葬岗?
当天夜里,卫玠住的院子便被封锁了。
屋内燃着浓烈的熏香,卫玠红着脸醒来,就见母亲身边的二等丫鬟春溪解了衣服,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的,是自己秘密藏在柜子里的春阳图。
他下意识伸手摸进被褥下,还好,剑还在。冰凉的温度让他身体有了几分实感,指尖擦过剑刃,磨出几滴血珠。
“出去。”
少年想要厉声呵斥,可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嘶哑起来,软绵无力。
春溪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她的脸也是一样红着,饱满丰腴的身躯颤颤波动,“公子,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她今年已经二十了,模样并不算姣好,但是胜在身材诱人。
来之前,夫人对她说,你若能让公子碰了你,一举得男,来日我便将你请做姨娘,不必再做伺候人的活计。
春溪心动了。于是她缓缓上前,想要为已经中药的公子宽衣解带,可是刚一伸手,一柄剑就刺向了自己,朝她的脖颈砍来。
少年将她打晕了过去。
避开软倒的春溪,他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院子很小,门窗皆被钉上了厚厚一层木板,密不透风。
“来人!”少年大喊,“碧山、丹湖,你们哪去了?”
过了许久,直到他喊脱了力,外面才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是易妈妈。“公子,夫人说了,你喜欢看‘书’,她不拦着,但千不该万不该自己私下去看,瞒着夫人。”
“什么时候比起夫人,您跟一个小厮更亲近了?”话音未落,院外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重重地砸在人的皮肉和脊背上,一声又一声闷哼,丹湖咬着胳膊,不想让里面的人听到。
易妈妈还在说着:“夫人最是大度体恤的,您只要开口,要什么没有?春溪奴婢就留在这了,等过了一天一夜,公子想给她个名分,也是可以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少年不知道门外还有多少人,他再次拍门,虚张声势威胁道:“若丹湖死了,我杀了你们。”
门外静默了一瞬,传来一道更加嘶哑,更加惶恐的稚嫩声音,“公子,是我。”
此刻正在打板子,执行夫人命令的,是碧山。
没有人监督他,但谁都知道,如果这一趟下去丹湖没有少半条命,下一个躺在长凳上受罚的人,便是他。
少年失了力气,背靠在门边缓缓滑落,情潮翻涌着,攀着每一寸筋骨蜿蜒向上。而门外,是四岁起就跟在他身边照顾的小厮,痛苦的呼声。
他苦笑了一下,不大明白。
如果张如佩想强迫他和春溪行事,为什么又要在门外上演这可怖的闹剧。但也正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不明白,十几年来的不明白,共同交织成了他今天刻骨的愤怒与恨意,也揭示了这道试题的答案。
少年知道母亲想要什么。
他现在应该,在浓烈催|情香的作用下,像一头畜生一般强迫一个婢女。等香燃尽,等一天一夜过后门窗打开,去向母亲请罪,他错了,不该撒谎。同时跪下来,恳请、感激她慈悲的饶恕。
然后,张如佩便会高居上首,冷漠地瞧他:“你们卫家人,就是这么□□低贱,随便一本画册、一个奴隶,都能勾引你们。”这个你们,便包括了卫玠和他从出世起就没见过几面的父亲。
可他不是一个工具,也不是一道桥梁。
在绝望中,少年缓缓爬起,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将香料倒插在地上,碾灭了。春溪不知道何时还会醒来,他用毯子将她一裹,扔进了橱柜里,随后上了三道锁。
明日出了这道门,只要他不求情,春溪就活不了。但他也没想她现在死,柜门是可以通风的。
做好这一切,他拿着叔父私下赠予他的宝剑开始盘腿练功。
可是没有用。他学武太晚了,还是背着张如佩。
很快,欲望再次席卷少年瘦削的骨骼,紧绷的肌肤,他弓着脊背,一阵一阵地颤抖着,突然哭了出来,欷歔不止。
一辈子没这么软弱地哭泣过,他好想要,想要像看过的□□画册那样放纵自己沉沦在欲海之中,想要体会神仙一般的紧|致与灭顶的快|感,他偶尔梦到过。
少年也真的那么做了,他将手缓缓按下去,然后边哭边抽动着,结束了,然后再开始下一次。在数不清第几次时,他想要干呕,但他早上还没吃东西。
他可以屈服,完全按母亲说的去做。他早晚会有妻子,也会有妾室,甚至是孩子。但卫玠觉得,不该就这样,不该就这么屈服了。
这一轮的控制结束,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在那年被母亲逼着给父亲喝下断子绝孙的汤药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做她提线木偶的人。
可是在绝望深处总有新的希望产生,最后一滴流尽时,他脱力地倒在床上,身体空虚又疲倦。内心深处却陡然升起一种解脱感,欲望再也控制不了他了,他要逃出去,逃出这个牢笼。
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