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面(1 / 2)
暗面
谢贵妃:“谢怀瑾,是这样吗?”
室内卷帘后,响起虞丹青熟于心耳的声音:“你醉了。”
卷帘深处走出一人,从容不迫,正是当朝的谢丞相。
谢贵妃嫣然一笑:“本宫可没醉。”
青年月色华袍,玉冠墨发,走过来盘腿而坐,眼神好似不经意扫过虞丹青。
虞丹青差点手滑摔了玉樽,灌入嗓里的酒哽了一下。
她投去埋怨的眼神。
谢兰机眉梢轻挑,一脸无辜。
“本宫叫他坐那儿不准动的,你来之前我们聊得正尽兴。”谢贵妃本来就是特地安排成这样的,取了别人的乐子,自然得准备好台阶,“你们有了打算就行,本宫还真是想看看谢怀瑾的孩子会是何模样,是像他那样闷得似个葫芦,还是像弟妹这般性格火烈,教人拿捏不住的。”
虞丹青打哈哈道:“都说不定,说不定的。”
“也是。”谢贵妃确实醉了,说着,眼里又泛起泪光,“可怜婧妹妹看不到了,她命苦,嫁给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人……弟妹,说实在的,你命好,本宫看得出这小子是打心底喜欢你,听说很早就准备了聘礼……”谢贵妃的手支着发鬓处,懒洋中带着几分妩媚。
她擡高音量,唤了贴身侍女,拿她备好的东西,说是迟来的新婚贺礼。
虞丹青原地傻眼,连续向谢兰机使了几个眼神。
你小子老谋深算也就罢了,怎的一家人也这么热情?要是被拆穿没有任何夫妻之实,那怎么办?
谢兰机好像读懂了她的眼神,比较淡定,波澜不惊。
虞丹青感觉有点手痒,忍了。
宫女们动作迅速,很快就搬来了好些箱子,里面不仅放着婴孩所穿的衣裳,而且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儿,可以玩个好几年。
虞丹青愣住,“娘娘这是……”
“算是本宫提前给小怀瑾的满月礼,放的都是从蹒跚学步到学走路说话的小玩意儿,秋冬衣裳也都做好了,你们就放心给孩子用。”
虞丹青面色为难,她根本没想过这些。
谁知谢贵妃好像看出点端倪,诧异问:“怎么,你们没有?”
虞丹青看了旁边的谢兰机一眼,道:“娘娘误会了,臣女只是没想到娘娘如此热情,有些受宠若惊。”
“今日叫你来玉銮殿坐坐就是为了此事,本宫怎会让你空手回去。好了,本宫有些倦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这些东西本宫待会儿叫人送到谢府。弄紫,替本宫送客。”
谢贵妃醉醺着眼,侍女一见,过来扶她入了室内。
弄紫朝他二人作礼道:“谢大人、谢少夫人,请。”
高阳当头,和风吹动宫道两旁的柰花,远香引,恰有两只白蝶朝彼此扑翅,经过虞丹青的面前,飞远去了。
玉銮殿离后宫大门不算太远,虞丹青却觉得这一段路走得有些漫长,谈不上愉悦,也说不上煎熬。
要是知道贵妃会闹这一出,她肯定借病不来。
还有某个人,就知道装透明,还好她脸皮厚,说起连篇谎话也不会脸红。
“我问你啊,贵妃娘娘说的是真是假?”
谢兰机:“你问哪个。”
“说你提前准备好聘礼来提亲。”虞丹青道,“我很好奇,你是看上我家什么,还是在躲家里催婚啊?这么周全,我都佩服你了。”
“娶谁不好,非得娶我干什么。”她嘀咕道,“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谢兰机看她一眼,默不作声。
虞丹青回想方才和谢贵妃说的,对他道:“贵妃娘娘不会以后还要来问我们吧?那我们要不要去抱一个孤儿来养?”
谢兰机终于开口道:“她说的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虞丹青也不必忧心,颔首道:“行,那先这样。”
湍急流水的气氛缓缓流淌,两人隔着三两步,并肩走完了柰花宫道。
看着临近的宫门,虞丹青忽而想起,自己只带了一匹马。先不说她和谢兰机还没熟到这个程度,两个人在大街上挤一匹马,怎么说也不好看。
“喂,那个,我……”虞丹青指了指不远处的马,守门侍卫正在看着。
谢兰机一眼会意,斟酌道:“那,再借一匹。”
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说一个人骑马,一个人走路回去,有些怪怪的。
虞丹青赞同,朝他摆手道:“你官大你去,我就在此地等你。”
她这不算推卸责任,是实话实说。
“行。”谢兰机去了。
马踏遥街,虞丹青和谢兰机不作停歇,马上赶到了府内。
一个白发青袍的老人正收拾着行箱,虞丹青认得那是太医院的医服,也知道他是王太医,医术在院内也算排得上号。
虞丹青上前道:“王太医,黎夫人怎么样了?”
“赶得及时这才稳住了命脉,不过待她醒来还需靠你们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以免又伤及了心。”王太医轻轻叹气,“谢府平添一门丧事……节哀顺变。”
谢兰机:“有劳王太医了。”
“谢大人哪里的话,救死扶伤本是我等学医之人该做之事,既入了这医道,行医自是本分。”
送走王太医,虞丹青入房,床上黎夙宁的颜色比之前润了些,眼角仍旧带着泪痕,虞丹青用沾水的丝帕耐心地擦净。
虞丹青:“二叔呢?”
青雨:“途中二奶奶醒过一次,说是要吃西街‘三娘铺’的红豆酥,二老爷已经出去买了,还没回来。”
虞丹青:“你们还没填肚子吧,这里就不用你们忙了,我来守着。”
青雨瞧了一眼谢兰机,似乎也在询问他的意见,他没说话,她也不敢随便动。
谢兰机:“听她的。”
青雨应声去了。
虞丹青守了没多久便开始频频犯起困来,自天泛起鱼肚白时,她就从天机阁赶回来,又骑马跑去皇宫小闹了一趟。神经紧绷用力几个时辰,现已是遭受不住,每到这时都要睡上半柱香才恢复精神,这一直是她改不掉的小毛病。
摇摇欲坠的肩膀被人扶稳,虞丹青感受到身旁有人站着,脑袋自然而然靠了过去,一副睡香四溢的模样。
谢兰机腰间一沉,他垂首对着那毛茸茸乌发的脑袋,问:“你要回房睡吗?”
“不了,就这样,也算还行。”虞丹青身体后仰靠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直身,头也不回,向门外溜去,“我还是去房间睡吧,再见。”
回到房间,虞丹青变成张牙舞爪的纸老虎,没折腾多久便恢复正常了,实在困得不想下床,干脆躺着不动,老实闭眼继续睡。
趁着虞丹青不在,谢兰机掏出一卷皮囊,解开上面的缠带一展平开,上面按粗细大小整齐地插放着银针,他连着取出几根,集中扎入黎夙宁的头腕两处,静候的半个时辰里又熬了草药,喝完躺至天色渐暗,黎夙宁的脸色恢复了素日里的红润,沉睡的呼吸逐渐平缓。
回房的路上,谢兰机途径虞丹青的房间,他探窗一望,榻上的人蜷缩成团,鞋也未脱。
谢兰机进门替她脱鞋,看着她猫成一团,犹豫中还是轻轻托起她的双臂往后慢慢地拉,调整好平躺的睡姿,见她熟睡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离去了。
房内黑灯瞎火,谢兰机掌烛亮灯置于案前,笔墨辗转在白纸上,简短两句一气呵成,顷刻墨干纸硬,被他捆成一小卷。
窗外树梢的黑鹰已恭候多时,它眨巴眼静静立着,谢兰机将纸卷绑在它脚上,拍了拍它的头,黑鹰扑翅腾向了夜空。
高阁楼台近明月,接到信的萧无忆眼神一沉,旁坐的簌月见他神情严肃,道:“可是宫中有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