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极转衰(1 / 2)
盛极转衰
迟了几个月的税田令终于落果,散朝后也没人在朝殿堵话了。
敞窗通风的乾清宫在暖阳下多了些许温意,大殿内,君下唯有二臣。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崇贞帝手搭在案上,手边茶的香色袅袅飘飘。
他不动,虞城子、谢兰机也就不动。
“虞将军教养有方,能让北周朝堂再添一名女将,朕很欣慰。”
现朝堂尊居高位的女官就有秦照一人,在多男儿参政的朝殿上,女官就显得更为珍稀。
崇贞帝端起茶托送到嘴边,无声闷了一口,“古有女将妇好,北周未尝不可再养一个。古往今来都是男儿将,可宝剑旧了总要换新,换来换去都是一个样,实在没意思。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朕想着,男将女将也别无区别。况且长年磨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锋利了。”他后面这句指的是虞丹青。
虞城子严苛以待虞丹青,教其错对分明,为的是这一天没错,只是不曾想这么突然,他以为陛下会提前知会一声。
崇贞帝在朝堂文武面前口出谬赞虞丹青的军武功夫,看来是有考虑把虎符承递给她。虞丹青答好了就可权动万兵,答得不如他之意,那就与虎符无缘了。
虞城子了解女儿的铁血性,比起安分守己地待在家,她更乐意带刀枪上马,从小就是个硬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他还是像她娘。
“从先帝开始,北周就远不如从前了。”
崇贞帝背过身,目光飘向窗外。
先帝即位之前,北周迎来百年的首回盛世,百年盛气败流给几十年的奢华挥霍,十几年不上朝的昏君病死榻上,还不忘带走王朝的盛气。
北周——盛极转衰。
“白氏一族的将士落败后,外邦夺名取誉,损朕北周之名。鼈孙见着老祖宗气不如从前,便想方设法吊死老祖的最后几口气。”崇贞帝轻轻冷笑。
“可孙子就是孙子,换了副好点的皮囊,也包不住内里的窝囊。”
往北的那边寒天雪地,叫作“乌夷”。
埋了不少北周人的骨。
也葬着那位白姓小将军的千秋功德。
“北周要武来吓敌,也要文臣政朝。今你虞家与相府结亲,两方重势可平外敌,可解内忧,在朝堂也算是拔得‘头筹’了。那帮孙子这几年还不敢攻进来,北周要续命,还有朕在,姑且能多走几步路,可人不会长命百岁,总有下一个人会坐上皇位。太子病虚多年无人不知,他顺位登基……”崇贞帝顿口。
他顺位登基,朝廷必有风雨。
瓷缸里的金鱼吐泡游到缸壁边,它的尾鳍颤动摇摆不停,借助胸鳍猛地一跃,从水缸里跳了出来。
崇贞帝在原地看着它在地上垂死挣扎,神情平静,眼里有过一瞬恍惚。
另一双手伸下来,捧它躺在掌心,送回了缸里。
涸鱼得水,再复生机。
谢兰机站起来,身上也没有带些擦手的,就这么垂着手默默静言倾听,也不去管手上残余的淡淡鱼腥味。
崇贞帝:“谢兰机,你觉得坐相累不累。”
谢兰机目间微滞。
他很少见过陛下会提“累不累”三个字。
“臣生于北周,能为君国分忧,谈何累与不累。明君坐江山,拔文武辅国邦,子民才会享康福。我做的,都是应该做的。”
“也好。”崇贞帝轻叹鼻息,他微微仰头,闭眼又睁,良久道,“皇帝,可真不好当啊。”
虞城子谢兰机双双正眼瞧他。
虞城子:“陛下,可是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不妨直言,臣等定为陛下解忧。”
“烦心事日日都有。你忙着军务也是不容易,就没必要帮朕分什么忧了。先说正事。”崇贞帝转过身来,“谢兰机,虞千金虽为你明媒正娶之妻,但她更是虞氏侯府的传承人,往后也有可能入朝听政,就不单是丞相夫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二人务必要同心齐力,双璧合一也是完璧。但将是将,相是相,朕希望你们各自做好本分。”
崇贞帝希望他们既是夫妻,也是朝中同臣,互不干涉。
“臣明白。”谢兰机作礼,“但臣还有一事不明,关于葛无出使这事。”
崇贞帝:“看来你们都想知道朕为何派葛无去往青罗国。朕在朝前就说过了,很简单,只有他适合去,也只有他一人去。有羽军精锐护送出使,就算内有奸细,也作不了鬼。护送出关的路,还就请虞将军多留个心眼了。谢兰机,虞千金要试任,你留下来做个伴也好。”
“是。”
崇贞帝交代完事,虞城子谢兰机两个人同步离开乾清宫。
自从两家结为亲家,他俩就没有一起顺过路,结了亲后也多了一层微妙的关系。摇身一变,谢兰机就成了虞城子的女婿,虞城子也成了谢兰机的岳父。
虞丹青嫁过去也有几月了,虞家老两口也在慢慢习惯,唯一能得到安慰的,就是两家隔得不远,走点路就到了。
虞城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子衿过得还好吗?”
标准的岳父语,到哪儿都一样,都一样带着对嫁出去的女儿的挂念。
谢兰机:“她,很好。”
“你没欺负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