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拾玉(2 / 2)
她笑得更欢了,捂嘴乐了会儿,继续埋头边吹边吃。等她碗里快见底了,谢兰机才吃完自己刚才剩下的馄饨。
俩人一起离开馄饨摊,虞丹青要一人回去,谢兰机放心不下,道:“要不要我送送你?”
“嗯……不用,我自己回去。”虞丹青拢着披风踏步往前,心里决意不让他跟着。
虽然他笑起来很温柔也好看,可母亲交代过,不能随便跟生人同路走。
可谢兰机想的却是别处。
都城洛阳治安极严,不保万无一失,意外不是没有,她老是一个人进进出出,哪天被歹匪看上,可就遭老罪了。
不让跟也行,那他自己跟。
路到半路已近清河,不知虞丹青回头了多少次,十步回眸看,欲言又止。快到家门口了,她停下来望着谢兰机,没好气道:“你跟我干什么?”
“没跟你啊,我顺路。”
这话不算假,他家的确就在附近,而且走这条路也是通的。
不等她回话,谢兰机折路右拐走上石墩大桥,没入人群中。
他的背影远去不见,虞丹青快步跑进自家府邸,重重地关上大门,算是有声的告别。
而桥的那头,谢兰机收回散落在对岸的视线,拎着打包好的馄饨,绕路回到了家。
谢老爷开门探头,谢兰机赶紧解释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没说怪你,只是担心你出事。行了,快进来吧。”
回到家中,虞丹青才想起来,她连那个大哥哥姓字名何都不知道,又上哪儿去把娘亲给她绣的手帕讨回来。
要不是看他烫得有点严重,借出去那会儿还有点心疼呢。
那她明日再去街上转转,他说他家就在她家附近。
翌日大早,虞丹青出门再去那家馄饨店,却没有看到那个人,心中不免失落,发愁找不回的丝帕。
待客的大娘一看是她,擦干净手,把一个粉色锦囊递给她。
“小姑娘,这是谢家那位小公子说是要还你的。”
虞丹青打开一瞅,正是自己借出去的那张手帕。
“谢家哪位公子?叫什么名儿?”她急问。
“谢家只有一个公子,家中排行老二,名唤谢兰机。”
后来她问清楚谢府的具体居地,想好了借口,挑好时间去找人,却被管家告知谢兰机不在家,一连两次都是同样的回答。
第三次没去找,意外在街上碰见了。
“听说没,南边又起了战乱,陛下要白家军亲自去平叛。”
“谁说不是呢,早几年还有好些贪官被抄家处死,如今的太平也不实在……”那人压低声音道,“陛下龙体很是抱恙,听说有意让亓晟太子登基,拟召都写好了。”
“不会吧?”听的人道,“你你哪儿听来的,小心点别让其他人听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吉祥话,要是被陛下听到了,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言外之意,就是陛下快不行了,急需太子继位,而这位性格温顺刚直的太子亓晟一直是众民的首选,太子妃也贤善厚德,二人诞下一子,取名亓洹,望其品正性直,事事风顺。
*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陛下派遣白家军南下,必途这条官道。
虞丹青好不容易挤进去,又被某种力量拉了回去,她怒回头瞪人,火气一下消了下去。
来人高挑雅逸,素冠束发,靛青长袍,褪了往日的繁杂锦衣,两手紧紧扣着黑色腕带,一身干净利落,姿态闲雅。
“你怎么在这儿?”她仰头问。
谢兰机半弯下身来,轻调的语气明显在逗她,“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立马走人。”
“我何时说了?”虞丹青还小的年纪爱较劲,轻哼一声。
白家军南下,少不了白钰迟的影,虽他年少非主将,但经年之后必担重任,迟早的事。
她往人群挤就是想看清楚,谢兰机一个回拉打断了她的美梦,果断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你待会儿抱我起来,我要找人。”
谢兰机想也没想,道:“男女授受不亲,不抱。”
即便是小几岁的妹妹,也不行。
虞丹青翻了个白眼,只能拱着个脑袋往里头钻。
周围男子多,挤来挤去乱哄哄的,还有个别对她投出异样的眼光。
虞丹青捏着鼻子挤进去,埋没乱哄哄的人群间,还没走到头,有人一把扯住她的衣服,轻轻往后一拉。
她双脚腾空而起,感觉到一双温厚的手掌托着自己起来,整个人高出了人群一个头。
虞丹青低下头,左右打量,伸手抓住了谢兰机头顶的发冠,作为安全支撑。
不仅身上沉,头上也被拿捏的谢兰机无话可说,就当是好人做到底了。
街角处,一面沥青色的旗帜露出一角,迎风而来,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甲胄骑在马上,腰间大刀杀气腾腾,杀凌之气威震逼人。
他是白钰迟的亲哥哥,白家军的主帅。
人群闹声沸扬,欢送他们平安归来,也有人在小声讨论为什么白钰迟没来,虞丹青关心的也是这个。
谢兰机擡头见她面露失望之色,心下便知她是要找什么人了,道:“白小将军不在这里,你白看了。”
虞丹青推开他,跳落在地,“他一般都是和哥哥在一起,怎么这回不跟着去了?”
谢兰机:“你觉得我会知道这些?”
“你不是懂很多?”
“……成,我托关系帮你问。”
后来这约定不了了之,因为白家军冲往南边的路上,白钰迟带人归队,上了战场,消息通达洛阳。
战场于年纪还小的他无疑是送人头的地方,但深居主营精谋细划是他的拿手好场。白家军俩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合战只好不坏。此外,他也需要早早磨炼,直到能够胜任主帅这个位置。
年纪小不是束缚雄才大略的密网,英才少年何其多,不惧古旧牢笼,白钰迟就是其中扬名的一个。
最后,白家军花了一个多月成功平乱,俩兄弟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继续全身心投入军中,只在叛乱时才出现。
接下来的时段,谢兰机也闭门家中勤学苦读,和虞丹青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哪怕交情还不错。
久而久之二人逐渐没了联系,几年后谢兰机入朝为官,再也没有见过她。
缘分本该是断了的。
再续上,变化天翻地覆。
萍水相逢淡如水,两人连普通朋友的“阔别数年”都算不上。
虞丹青入军为将,第一次上朝,就与那位多年不见,披着竹马名义的谢兰机撞了个正面。
谁也没有提起从前,因为双双不相认。
同为朝臣的二人,再次相言是为朝事,不深却长,双方还能客套互让,可诡谲风波实难抵挡,难以心平静和,不仅有私人矛盾,也有分党的矛盾。
她和他也波及在内,自然而然成为个人的对立党。
谢兰机没说她后面当了将军,与他成为政敌的过程,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虞丹青记不清的是儿时,长大的事还是没忘的,包括谢兰机考官拜相,她皆略有耳闻。
“我只大概记得跟你见面的时候。”虞丹青道,“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记忆力不错,看来这么多年书也没白读。”
她夸得没头没尾,谢兰机笑着收下。
“嗯,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