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堂(二)(2 / 2)
长盈绽开笑容,颔首合拳,说话都有了底气,道:“是,师姐,我这就去安排。”
孙咏春对着她远去的背影,迟迟没有回神,身上的沉石又重了几斤。
日落西山,三世堂走出一人,正是何如海,紧接着是萧无忆他们,其余人走在后面。
外面已经做好离开准备的年轻一辈们昂首挺胸,目视台阶之上,望着长老们,喜色澎湃,激得精神抖擞。
萧无忆回味方才大家在会堂的话景,下台阶前又调过头,面向众人。
“江湖不能再现几十年前的残忍景日,三世堂这条大船更不能沉,诸位,来日相见。”
鬼婆婆:“萧门主有心了,你们天机阁也是不易。会堂过后,老身会让万尘帮提防好圣虚,教人盯紧炉鼎山。”
何如海也停到萧无忆面前,一如既往地斯文和气,“圣虚为何追杀朝臣,抚仙宗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会竭尽所能找到幕后之人到底是何居心,如若威胁过于强大,立刻带来三世堂处置。”
萧无忆应下,心里却不这样想。能驱动圣虚这样的凶派对朝廷的宰相出手,势力只强不弱,要么能震慑到圣虚,要么有足够的诱惑和圣虚换取交易。
这场暗仗,不好打。
三世堂散会,天机阁三位门主一出堂门,四面八方流入的蒙面玄衣人尽数恭敬朝他们行礼。
刚从偏殿出来的孙若轻面上冷笑,心里不是滋味。
师妹吓了一跳,抱住他的胳膊,“师兄,天、天机阁的人怎么突然就蹿了出来?”
她问来问去,孙若轻咂一声嘴,无情地甩开她的双手,心里犯起嘀咕,想起了孙咏春先前的提醒。
他们没看见人,不代表人没来。
也罢,来不来也不关他事,有这闲心功夫不如回去多睡几回觉。他打了个哈欠,伸展足筋骨,走进了人群里,把小师妹搁在了后面。小师妹咬咬唇,握拳跟上。
长老们带着同门子弟各回各家,三世堂的大门再次封锁,择日再开了。
离开三仙山,天机阁辗转近途在天黑之前赶回洛阳城,杀手们回了自家山谷里,闭上大门“两耳不闻窗外事”。
三人停在天机阁铁门前,萧无忆问簌月:“你还要回鸿雁楼吗?”
意思是问她今夜还有没有曲儿要唱。
簌月舒展腰身,捶捶肩道:“这几天为了重开三世堂奔波不停,这两天想好好休息,估计不去了,明早我给杨妈妈写信开假。”
他们各帮派要商议大事时,会提前几日定夺日子,把事情疏拢好,等三世堂开门那日再当面全部说清,这也是为什么总在外面忙碌的原因。要与扶仙宗和万尘帮取上联系。
萧无忆:“成,忙的这几天只有虞姑娘照顾兰兄,她去军营里头,还要赶来天机阁,天天忙也累,我们也应该去帮帮忙了。”
长玄心里也赞同。
阁内反常地灯火明亮,如寻常人家的府邸,客楼二层有间的灯盏比其他房间要亮些,应该是有人在的。
阁主常待在山谷中,几乎不会下来坐。
应该是虞姑娘了。
三人寻路上楼,萧无忆礼貌敲门,“是虞姑娘吗?”
里面没有响应。
但推开客间的门,主仆分明都在。
虞丹青坐在案前,低头全神贯注地不知翻阅什么,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来了;红袖已经在里面的睡下,看样子已经熟睡入梦,躺下有阵子了。
很快,他们看见桌上放着动物皮做的包针布,一排大小依次排序的细长银针。
感觉到脚步声,虞丹青的脑识半脱离医术,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你们忙完回来了?”她合上医书,收好银针后站起了身,“感觉如何,累坏了吧,要吃点夜宵吗?”
短短几天时间,她亲切的问候好似家中长姐照顾弟弟妹妹一样,与原来的那个虞家长女有了一点不同。
对他们来说,无疑有愧。
簌月在鸿雁楼里与姑娘们常年相处,比起萧无忆和长玄他们,更好贴近虞丹青说话。她过去细细瞧着这十六七的少女,假面假多了,总有流露真情的时候,她道:“虞姑娘……我们不累,倒是你和红袖忙的这几日,比我们更辛苦。”
辛苦的不是时时守在病人身边照顾,而是要时时受着重要之人的生死徘徊,滚烫煎熬。
她专门关心虞丹青的手,练习针灸练得手指头磨破了皮,不免心疼,问:“你想学医,为何不与阁主明说?”
虞丹青摇头,“前辈是一阁之主,平日肯定是诸事繁忙,我一个外门之人请他教我,于理说不过去,于情也……我不想给他老人家添麻烦,所以还算了吧,我自学也行,也算锻炼自己,多看多练总有成的那天。起初这医书的确晦涩难懂,不过看多了就习惯了。”
萧无忆不会医,但看过他们行过医,典型的吃过猪肉看见猪跑。
“自学针灸无物可替,你难不成要把针扎在自己身上?”他有点急了。
既然是学来救人,总要有活的试物,虞丹青没用动物来代替,多半是以自身来试针。
簌月忧心忡忡,“虞姑娘,以身试针不是儿戏,出了差错极易把自己扎瘫麻……你练多久了?”
“我知月门主是为我好,你说的我知道,只是……我学好了可以给身边人看病,也能自救,军营可救兵,民间可救民,我觉得也不错。”虞丹青真诚回答,“我学了只有半月不到,没有多久,都是些小皮毛。”
床榻上的红袖缓慢地翻了个身,打断房内的和谐。
就在他们以为吵到人时,红袖嘟囔一下就没了声,眼皮子动也不动,看样子睡得可香了。
萧无忆打了个手势,小声对她们道:“我们去隔壁房间。”
这间收拾好了,所有人灭灯关门,移步至隔间,让红袖做个好梦。
这回萧无忆接了刚才那话,“虞姑娘,学医之道艰难困苦,你又已半身步入朝堂,应付的事情太多。要学的话,簌月可以教你几招入门的,她虽以毒医为主,可总归医是医,基础针法同样有救人之效。”
虞丹青自知自己对此有点执拗,可她不愿再有对旁人病危的束手无策,总觉得自己很没用。她知道萧无忆其实是想劝她放一放,因为学医确耗时费精,但她做的这一切皆是有因驱动。有了因,才有果,大家都清楚,所以她感激不尽。
“那就多谢你们了。”
这间房的人气还没温暖,萧无忆便迫不及待地想去闭室看谢兰机。
走之前,他问虞丹青:“兰兄情况怎么样了?”
这便是虞丹青刚才在想要怎么跟他们说的,三个人当中,只有前几日刚巧在天机阁的长玄知道,他目睹了整个过程。
虞丹青垂下眼帘,唇口难开。
她的沉默给了萧无忆一次警钟,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结果了?”他几乎听不出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