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若离(七)(1 / 2)
大梦若离(七)
大家都说,亓渊变了。
在棠杳面前他始终如此,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觉得这总爱阴晴不定的殿下变得更温和了,也比往常变得客气一些。
婚后这几天,亓渊一直陪在棠杳身边,后来想起有个地方已经许久未去。
“姐姐,我们回柳书苑看看可好?有一年没去了。”
当年之事说来也酸涩,曾落在身上的戒尺成为多年后不可磨灭的印记。
比起他们所走的路,戒尺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那持尺之人从未想把戒加身于他们。
二人一身素衣常服携手去了柳书苑,然而门口的牌匾早已摘下,只剩清扫的宫人。
亓渊上前问:“柳先生何在?”
宫人愣了一下,看清他后,恭敬道:“回殿下,柳先生已在三个月前告老还乡了。”
“……这样吗?”
亓渊怅然看向旁边的池塘,清澈见底,一片清净。
“池塘里的鱼都哪儿去了?”他又问。
宫人心里有点纳闷为何他提问如此之多,却也老实回答:“柳先生搬走后,池塘里的鱼死了大片,掌事的便让我们把死鱼抛了,活鱼放到后宫那处养,那里有人喂。”
也罢。
亓渊和棠杳驻足片刻,离开了这里。
***
这之后,亓渊一直在忙朝中事。
四月中,御试将举,朝廷为此忙了一阵,主考的万庆帝也不例外,同臣商议好提前布置完考殿,就等试日一到,贤才毕至。
御试三年一回,陛下重视,朝廷把关严格,无关之人都不得过问过碰,有关之人也脱离不得陛下眼外,防止贿赂泄题。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还是之多,没人敢做这杀头的事,一连下来也还顺利,等到了御试那日。
群贤入殿入坐,执笔文墨,一坐就是一天。
时辰到,被唤来作主监的亓渊叫停,将所有考卷一一呈给主位上的万庆帝,由他选定,阅毕,副监把深得陛下心的贤才之名排好写上,再公众宣布。
这本是朝廷为之欢喜之事,庆祝他们苦读多年终得抱负。
但总有例外。
万庆帝遇刺,刺客乃御试的第一。
所有考生都傻了眼,亓渊一脚踹倒刺客,夺过他的暗器将其反制,冷声呵斥:“谁叫你行刺的?说!”
青年被他死死压在案上,脖间的利器令他动弹不得,随着亓渊的逼问,他意外地有些情绪失控。
亓渊看出一丝端倪。
汹涌的侍卫怕落得一个救驾来迟之罪,想一刀了结书生的性命。
“慢!”亓渊擡手,看向万庆帝,“父皇,此人行刺太过蹊跷,很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儿臣以为应先关审。”
至于罪名,已成定局。怨杀天子,死罪迁族。
万庆帝冷冷看着刚被缉拿的凶手,顿觉刚才对他文采的欣悦感到恶心,却又颇为好奇,也觉亓渊言之有理。
“朕很想知道,深得朕心的贤才到底有什么理由刺客朕!把他拖到地牢里好好审,审出来了再一杯毒酒赐死,还有,再好好查一下他的来历!”
旋即,他又摇头冷笑:“可惜了,你的家人也要跟你殉葬。”
歹念向君,必不能活。
躺在地上的青年喉里涌出一股血,眼神泛凉,看着万庆帝,轻笑一声。
他笑什么,无人关心,很快被侍卫麻溜地拖下去关了起来。
第一天没有审出什么,这让万庆帝也失了一半兴趣,教人去查背景,却意外发现此人早已父母双亡,也没有其他至亲。
他行刺之举也套不出话,只一个嚷嚷说皇帝该死。
还有,他要见一个人。
***
寂寥的庭院闯入一个鼠辈,太监点头哈腰行礼,把听到的消息半句不漏地道出。
“什么?那个不要命的书生要见亓渊?”
亓明盛手中转动的玩物停了下来,思忖道:“此人甚奇,御试刺帝不说,还敢厚着脸皮让皇子听命于他,有意思,不过……”
他眼珠子转向对面的中年女人,“母妃,您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古怪?”
怀里抱着婴孩的女人擡头,容颜未老的脸庞依然丽色淡淡,她道:“有与没有,又岂是你我能猜出的?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书生活不过三日,说与不说都是死。但他无任何至亲,又想传唤十二殿下,倒让我有些心悬……”
她心有不安。
“叫人盯紧十二殿,倘若他有去往地牢的动向,定要及时回来禀报。别教其他人看见了。”
说着,坐不住的她把婴孩送到亓明盛手里,“我还有佛经没念,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婴孩一到亓明盛手里就哭哭啼啼,他还没来得及回贵妃的话,脸上的凝愁化作淡淡溺和,轻轻拍哄道:“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呀?爹爹抱你回去找乳娘。”
哭啼难止,亓明盛也是无奈,用水洁净拇指放入她的嘴里含着。
“都说男孩的哭声大,怎么我听女孩的哭声也不小?罢了,你们去寻乳娘来,本殿先回宫找八王妃。”
一旁的两个宫女行礼应下,赶忙去了。
***
另一边,被死囚传唤的亓渊正坐在十二殿与棠杳共茶,与共事也无异。
他的心事从来只对她一个人说,不论有关朝堂还是个人。
万庆帝派人速速封锁遇刺消息,亲身经历的亓渊正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知给她听。
“一个人耗费几年光阴考取功名,却只为今日一举——刺杀今上。我实在想不通他何逢出身平凡,为何会与陛下有如此深仇大怨,更无任何至亲相助,不仅衣食有足,且还安然无恙考进了京,此人也算是有些本事。”
棠杳:“你知道他名字?”
“状元郎的名字,当然好记。”
“是什么样的暗器?”棠杳目光定在他的掌心,“还疼吗?”
亓渊手上的伤是阻止行刺夺刀不小心划到的,淡淡勾唇:“不疼,一把破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