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离（九）（2 / 2）
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亓渊依然闭着眼睛不动，哪怕来人把松土一点点倒在他脸上。
蹲下来的亓明盛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用脚踢了他一下，缓缓吐词：“死了？”
亓渊翻了个身，没有理他，像是在耍脾气的孩子，可眼前的人并非是什么善茬，更不是耍脾气的对象。
见他这副模样，亓明盛弯唇一笑：“还以为你当真恢复了神智，原来还是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亓渊道。
亓明盛一下笑出了眼泪，“还行，能听出骂人的词语，也晓得反击，可惜呀可惜……”
他眼神带着些许玩味，心底藏的邪念在今日尽情发泄。
试问，一个人人都躲的疯子突然死了，大家会是什么反应，又会怎么想？大多人自然是会觉得少了一个累赘，毕竟亓渊之前的举动传得吓人不堪。
索性，他就帮大家完成这个愿望。
杀了这么多人，不差这最后一个。
“过几天有秋游，若你想出去透透气，我可去跟父皇请求带你一个。”亓明盛道。
“谁带我？”亓渊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向他，“你么？”
少年天真的问话意外抚顺了亓明盛内心的邪念，他笑容轻顿，心情难得放轻松，在阳光下活脱脱是个儒雅随和的年轻公子，不过眼神却有些尖锐。
“都可以。”亓明盛蹲下来，擡手拨弄他胸前的发丝，再到衣襟，最后伸向细白的脖颈。
他眉头微扬，饶有兴趣地打量少年的表情，见其没太大的反抗，慢慢收紧了手力，一点一点圈紧少年的脖颈。
少年这才惊醒，两手抓住他的手腕，却挡不住呼吸困难后的发红脸色，他的眼里没有憎恶，直直看着亓明盛，唯余一片净色，和可怜。
亓明盛莫名想到了女儿看他的眼睛。
……他疯了吗？居然会想到这些。
亓明盛手上的力度无意识地减弱，看这少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态，寻思一阵，最后松开了手。
也罢，时间有的是，慢慢玩。
他仍蹲在原地不动，看着少年如何反应。亓渊似是不记得与他的过节，仍旧有些疯痴，在亓明盛放开他之后也只是赶紧往后挪了挪，蹙眉盯着他。
亓明盛被他看得不自在，可也不能否认方才掐他的举动，便幽幽道：“适才一时忍不住，抱歉。”
“既是道歉，那你还在笑什么？”亓渊道。
他问得实在天真，亓明盛觉得这样的他十分新奇，来劲了道：“我天生就爱笑，没办法。”
“疯子。”
有意思，他被疯子骂疯子。
亓明盛：“那你去不去？”
少年分明还忌惮他刚才的举动，摇头道：“不去。”
“熊虎相杀，这你也不感兴趣？”亓明盛不屈不挠。
终于，刺激的字景勾起了亓渊的幻想，他默了片刻，问：“什么熊？什么虎？”
“黑熊，白虎。”亓明盛耐心回。
“去。”
亓明盛掰响指节，心中雀跃不停，“三天后，我派人来接你。”
少年反应淡淡，“随你。”
看着他一脸淡定，亓明盛试探的想法又起，这回当着他的面，慢慢地探出指尖。
少年迅速弹走躲开，骂道：“你有病吧？”
亓明盛懒懒坐在地上，擡头望他，根本不避讳，“我只是好奇你的反应而已，不喜欢就随便骂，多骂点也无妨。”
随后他又吓唬道：“不过我可提醒你，这只能存在你我之间，到别人面前时你得收敛些，不然又会被陛下罚禁出门。你应该也不想一直被关着吧？”
亓渊果然认真思考了，脸上的怒色渐消，沉浸在自我中难以自拔，无视了亓明盛的存在。顷刻他回神，看到这人还在，立马面露不悦之色，“你还不走？”
怕少年癫病发作，他觉得还是先走为上。
亓明盛从草坪上站起来，拍净身上的草渣，道：“三天后，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看着人走远，亓渊的面上划过几分明显的厌恶，他擡手摸着自己痛楚未消的脖子，上面赫然还留着红印。
***
三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如亓明盛所说，万庆帝每年都要秋游一回，今年选在了最近的后山上。说是后山，实则也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川，万庆帝自己没去过的地方也非常之多，更别提其他人。
秋游只要备车马干粮就行，带不带人报备即可。参与者多为年轻的皇嗣们，尚还在意气风发爱玩的年纪，而朝廷群臣没了年轻时的那股气劲，提到秋游便是两眼发黑，只想过点清闲日子，不想闹腾，因此来者少之又少。
亓明盛在杀人灭口这方面还是信守承诺的，当日就派马车把亓渊接走了，吃喝两样好生招待着，外人一看都不禁感慨真是一个好哥哥。
路上，亓明盛颇有兴趣地聊话，亓渊有一阵没一阵地回搭，最后忍不住了，“你有没有完？”
亓明盛住嘴，微微一笑，抿下一口凉水冲热，“当然没完。”
亓渊看向窗外，不忘骂道：“有病。”
亓明盛：“你是只会骂这两个字吗？”
亓渊轻轻笑了，他回头看过去，“那你还想听什么？”
“都行，不挑。”
亓渊不答，懒得理他。
亓明盛似是玩够了，难得安静一路到后山。
秋游的场合少不了万庆帝的身影，他喜骑射，也享受在林中奔马，每年秋游必然不缺，百忙之中都会抽空来。
亓明盛早说要带亓渊来，万庆帝便多安排了两个身手矫健的侍卫跟着他们，以免发生意外，不说多两个侍卫能力挽狂澜什么，总要多留几个报信的人手以防万一。
于是亓渊跟着亓明盛上路，带着两个侍卫，他们四个人骑着马就冲入深林里，惊动了寂林中栖息的鸟。
初秋临近夏末的尾巴，游路的过程中还能撞见藏躲的生灵，最为常见的则是鼹鼠。
走了一段路，亓渊盯着亓明盛的背影道：“不是说有黑熊白虎？”
亓明盛并不意外他的固执，本来诓骗的理由就是这个，所以也耐着性子回答：“还没到地方，得走一阵。”
“那你怎能保证看见它们？”
“白虎盘踞着这地界，就算没看到两兽相斗，也能远远望见它的雄姿，当然，最好不要被它发现，否则性命难保。”
后面跟随的两个带刀侍卫很有眼力见，道：“属下会拼死保护二位殿下。”
亓明盛听后笑了声，轻轻哼唱悠悠往前骑行。
在后面的亓渊表情凝思，任由手里的缰绳掉落。身下的马儿没了主人的强力操控，也放缓了步伐。
“不是想看吗？那就加快点儿速度。”亓明盛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亓渊拾起缰绳打马前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