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祖(2 / 2)
有双手到处扒拉着他的身体,然后拖着他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土道。
这条道走上了一望无尽的深渊,再也不能回头。
“你命真好,命不该绝。”男人语气似带着杀恨,更多的是不甘。
“你偷了我的东西,我偏不让你死,我要你活在我的阴影之下,尝遍这世间所有的生离死别,看尽北周的兴衰!”
他的半张脸长着青绿色的胎记,黑衣散发,有些狼狈。
“狗皇帝……”鬼厥低声笑道,“他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踏平南疆都找不到的长生药,在你的体内。可就算你得了长生,也带着一身的毒痛苦地活着。”
“沙罗为了救你,将毒吸化,自焚为药。它为你而死,所以由你替我来重振我的大业,世世代代都不能离开。”
鬼厥的诅咒下到了亓渊身上。他会生老病死,而后者得到了永生,就是个小偷。
漫长的日夜薄凉荒芜,亓渊被他拖放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容器里,刚好能装下一个人。
鬼厥给他喂了一粒蛊种。
“你若反抗,必死无疑!”可他也怕这个疯子再义无反顾去死,又勾引其向生的欲望。
“对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个女人醒了。”
鬼厥知道宛若死人的亓渊表面不能动弹言语,却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说话,所以他把想说的和要说的通通灌进他的耳朵里面。
他杀圣童的时候窥探了圣童生前的记忆,窥见了一个带女尸的少年,名叫赵如,寻求起死回生之术的疯子只为爱妻。少年将老少二人骗得干净,只有他知道少年和皇宫张贴寻人的画像一模一样,名唤亓渊。通过记忆,他得知少年逃亡的这几年因何而活,所愿是何,皆知根底。
杀了碍事的两个人之后,鬼厥本欲再去找亓渊的身影,奈何身受圣童的死手,只得带着一身的伤回了南疆养伤,不然也没活的可能。
不曾想那皇帝派人来南疆要长生不老的秘法,而不可缺药的沙罗又找不到,他只得奉上伪药送入京城。药还未尝真假,一道圣旨便下达,南疆被封杀,原因是蛊惑世人。
南疆没了便没了罢。
鬼厥想破头皮都想不到沙罗身在何方,经过反复推测,最终把目光放在半途被抓回皇宫的亓渊,他要看看亓渊到底是死是活。假使能死而复生,那就应证了他的猜想。
可那又如何?
“孪生子,呵……我鬼厥活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探不到南疆的真正秘密啊……可笑现在真的是独生子了,毕竟沙罗死了。”
鬼厥在圣童的记忆中知道这里是存放女尸的地方,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感受到蛊虫的气息,极为微弱。进来后,光秃四壁的地窖只有一台棺椁,里面空空如也。
他看见角落有个红衣女子在笨拙地吃着蛇肉,动作缓慢卡顿,力量却大到能将手中的蛇撚成肉泥。鬼厥这才确认,眼前这个如行尸走肉的女人是某个人的发妻。他没良心,欲做绝事将其分尸,意外发现女人的体内有接近蛊王气息的蛊虫,而且形貌与沙罗别无二致。鬼厥因此有了大胆的猜想,蛊王生的是孪生子。
女人体内的蛊虫是雌体,也是因为它,女人才能从棺中爬起来。鬼厥觉得甚有意思,便给她留了一条活路,看看蛊虫到底强到哪种地步,若能成沙罗那般,他就攫取到自己手里。
鬼厥痛恨地回想着,恨意仿若刺穿棺里死而复生的人。接着,一抹沾灰发旧的殷红绣花鞋出现在鬼厥身后。
阴恻恻的寒森感爬上鬼厥的脊梁骨,他忍着不悦,扭动了下脖子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动手。”
身后沉寂了顷刻。
女人迈着沉重杂乱的步伐像未雕好的半成品的人偶,艰难地走到棺椁边。尽管她闭着眼睛,行动仍与开目的状态一样不会出错,鬼厥知道这是蛊虫在她体内的缘故。
这一幕,凄悲中意外带着几分温馨,鬼厥心生厌恶嫉妒,退出了地窖。
有人惧蛊,那他就练出世间最可怖的吃人蛊,纷乱人心。
鬼厥用自己养的那些蛊虫来练,用尽南疆各种禁术,他把这幸存的男女当作复仇的载物,把更多人拉进深渊。
他筑起了一个地坛,把所有强毒疯魔的蛊虫放进里面自相残杀,最终练出一条雌体长虫来。它嗜杀成性,但对附在自己身上的小蛊比较友善,也可能是感应不到弱小的存在。
他给这个地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圣坛。
凡是同道的人,都要来圣坛祭拜,献血给圣坛里的“神祖”,用它的“赏赐”来换一个信徒身,喝下那碗碧泉汤,终身入门不可悔,悔之必杀。往后胆敢有谁对神祖不敬,会被五花大绑送上圣坛给神祖消气。另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选几个信徒供奉神祖,以此安抚神祖的饥饿愤怒。
鬼厥要一个人来做这废墟的守墓人,背负诅咒,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
唯有长生者。
……
圣墟。
漫漫长夜牵起了不堪的过去,鬼斧空旷的宫殿坐着一个人。
模样十岁左右,身板瘦弱,身着粗布麻衣。
聿低头抚着最后一根琴弦,直到那根琴弦也跟着前面的六根断了,他才收手,看着断弦发怔。
七天七夜如同过了七生七世那么久,而被迫历经过往的那人已经苏醒,朝着这边走来。
“谢兰机,是福是祸,且看你能不能扛得住了。”
聿叹息,又唤了一声:“阿帕。”
黑暗中无声无息蹿出一个人来,阿帕看着又易容成小孩模样的主子,心里不解但知也与自己无关,摒除杂念,恭敬拱手道:“尽听主子吩咐。”
聿淡淡扫了一眼磨烂的手指头,往椅后轻轻一靠,“有位稀客要来,你下山去接一下。”
阿帕轻皱眉头,“要叫其他死士吗?”
“叫,越多越好,不然你们镇不住他,但也不要太多。”
“是。”阿帕闪身消失。
宫殿又复聿一人独坐高台,他坐得板正还是挡不住面上的疲态。本是打算坐会儿就走,忽然听到安静的四周响起叮叮当当的清脆声,以及某物咚咚啪啪的动静。
敢这么招摇的,除了它没有谁。
聿往声源望去,同时那些声响也都停下,似与他两两对望。
“你去蛊门关守着,要是几天后在那里见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定要帮她。”
可又想起它如今的模样,聿又再次提醒道:“不要吓着别人。”
清脆的叮当声重重敲了几下,迅速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