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故(2 / 2)
谢兰机拍袖坐好,正欲开口,便听得那人冷不丁来句:“倒是挺自觉,还知道自己找地方坐。”
他没有生气,只是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消酒意。
“兄长的房间,我为何不能坐。”
易简没应,他整理好桌上的信物,转头看他,谈起正事来。
“你信上说的来龙去脉我都知道了。意思是,圣墟那人给你下奇蛊,其实是想试探你能不能成为冲破江湖百年不变局面的这个人。你们之前不是敌人?你信他?”
谢兰机不否认他们曾是敌人,初见的确皆想要对方的命,但不相上下的实力使他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对手,时间一长,反而没那么想要对方的命了。
谢兰机结合经历和蛊梦,脱口道:“事到如今,不信也得信。他和至亲是被困在那里的人,要想脱身,只能赌那个不变的定数,毁灭圣坛的神祖,如此一来,江湖没有致命威胁,我们也有更多精力去抓朝廷的贼。”
易简顿了顿道:“圣墟易进难出,那里的人都被圣坛牵连,要想挣脱束缚无异于异想天开,他就不怕诅咒应验?”
“所以我们也得出手。”谢兰机道,“不出意外,天机阁应该收到我的情报了,他们暂时藏在暗处不动兵戈,等到时机成熟再动手。”
他同样以传信的方式把圣墟内部情况阐述清楚,让萧无忆他们撤退远离圣墟,按兵不动,其余的看圣墟情况如何。
江湖朝廷局面瞒不过兄长的眼睛,但若要有兄长的一臂之力,谢兰机需要提供内情。
“哥,你帮我个忙。”
……
谢兰机离开没多久,兄长房间的灯便熄了,他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点燃烛灯,开始和陌生的房间独处。
是很陌生,历年数来,他呆在这里的时间总共不超过半年。
他的房间跟着风晓川变旧,但里面所有的摆设用具都是新的,没怎么用过,位置也和记忆中的不变,和他离开的那年一样。
床被好像特意洗过了,他躺下来能闻到淡淡的清皂香。
他的意识好似嫌累,踢掉了公职公务,衣服没换,灯也没吹,闭眼沉沉睡了,一觉到天亮。
……
翌日清早,睡香的虞丹青自然醒来,床边已经摆放好换穿的衣服,她自己在镜前打理好衣发,开门迎接晨曦,伸了个懒腰。
二楼风景好,在走廊上可以看见小桥流水人家,她站在栏杆边,擡手对准远山的晨阳,张开五指,金阳透过指缝流进她眼中,她心满意足,尽管被耀眼刺得闭上眼睛。
恰巧楼下响起“吱呀”的开门声,虞丹青支着下巴攀在栏杆上,目视从房间出来的谢兰机。
他换了一身湖蓝色银纹团花长袍,花边窄袖利落,宝石腰封修身,发冠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茍,少年气装饰着他的成熟稳重,一点也不冲突。
因为谁都有少年的时候,他正值过渡的年纪,刚刚好。
虞丹青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圈,唇角弯起,嘟成个圆,轻轻地吹了个口哨。
楼下的人擡头看她。
虞丹青眉梢一扬,故作不经意,清了清嗓道:“呀,真巧,你也起这么早?”
她眼睛笑得弯弯明亮,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谢兰机淡淡一笑:“不早了,下来吃点东西。”
一般在风晓川,天没亮透,屋舍之间就起了烟囱饭气,大家忙着起来做早饭填饱肚子,然后经营好日子的开头,他们也不例外。
这会儿,厨房那边已有两个忙匆匆的身影,正是大娘子和小燕子。
虞丹青踩着长靴跑下楼,荷边短袖随风一跳一跳的,刚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藕手腕和银闪手镯,及膝的纱裙依稀能见微红的膝盖,清爽凉快。
这如风般的女子跑起路来也不怕撞到人,一到他面前停下,身后带来的风也随之吹打在他脸上。
很快,谢兰机才知道她是故意的。
“就这么傻站着?不怕我撞你?”她丝毫不遮掩逗弄的心思。
谢兰机陪她玩笑,“怕你撞墙上,所以就不躲了。”
“这样吗?那下次我可真撞上来了?”
“你天天撞都没关系。”
这人像没脾气似的,虞丹青被他的温顺服从折服,直奔厨房和大娘子她们打招呼。
早点不吃多,虞丹青、谢兰机去的时候差不多都办好了,早膳一桌四人,还差着人。
虞丹青正经了点,“大嫂,不等……大哥他们吗?”
她差点没顺过口来,该叫大哥而不是当家的。
大娘子:“你们大哥出去有事了,那个小的还赖床,你叫他他还跟你死犟,等他自己饿了会来厨房找吃的,不用管。”
虞丹青老实吃自己的,饭到一半,隔壁的小燕子悄咪咪地靠了过来。
“叔母,爹爹其实是帮你请王叔去了,他医术高明,包治各种怪病。但是吧,他这人有点毛病,你尽量避着些。”
虞丹青回得慷慨,“治病之恩也该涌泉相报,恩人有缺点,我该当包容,不是吗?”
小燕子呆呆地点头,“是……是。”
旁边的谢兰机却顿住筷子,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虞丹青摸了摸鼻子,没了方才的自信,“……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