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果(2 / 2)
亓洹并不意外。可总不能说祖宗手段狠辣,昏庸无度。史官那边他得想一个合理的理由补上,既能为贤妃母子正名,又能恰当尊敬逝去的先帝。
这还多得感谢谢兰机给他提供了百政司的线索。百政司在五十年前换建成监查司,很多旧册堆放在角落,想要找到相关文献并不容易,亓洹和宫人花了很多精力才找到这么些点记录。
主要还是百政司的老主笔良心发现,在替换新主笔之前,留了一手线索,不然死无对证的历史,根本扳不回局。
接下来,亓洹该把这些整理好送到史官那儿了,早早地修缮史书。
谢兰机特地嘱咐:“殿下,修缮完后,定要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亓洹诚心发问,“一般而言,史书修缮后只以口口相传来让百姓知晓,几乎从未有过昭告,谢大人这是……专门给人看的?”
当然有人看。谢兰机道:“殿下不是好奇臣这些线索哪儿来的吗?自然是那人给的,既然帮忙了却了心愿,结果肯定也是要给的,传得越广越好。”
“懂了。”亓洹看他要走,忙跟着送行,不忘把心底的疑惑说出,“谢大人,吾实在想知道,如此强烈追求百年清白之人,那人莫不是海氏一族的后人?”
谢兰机愣了下,没有摇头否认,也没有点头,只道:“殿下很聪明。”
送走谢大人,亓洹向父皇请示清楚,征得同意后,把具体内容转告给史馆,馆内十来人一下忙活起来,和监查司的人对接实证,要花上几日的功夫,等确定好内容上报给陛下,得到批准才能修改。
今夜,东宫不眠不休。
谢兰机回府的路上碰见一个人。
来人一身黑袍,遮去了面容,如同鬼魅。饶是如此,谢兰机还是察觉到他的身息,停下脚步。
聿如同鬼魅轻飘飘地站在巷道门口,指尖飞出指尖长的竹筒,里面装着信条。谢兰机飞速接过,拆开看完,问他:“合作?”
聿环着胸,道:“你们没得选,吾也没得选。既然如此,何不同谋向生?别忘了你体内还残有蛊毒,要想真正解开,只能根除蛊源。”
谢兰机胸口的蛊印确实还未消全,听见他这话,没有怒,反而弯唇,“难得你费尽苦心下这么大一盘棋,不过也多谢你提供的情报,我已经猜到是他了。”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他赢不了。”
“这么大口气?”聿眉间轻拧,“你有万全之策了?”
谢兰机却道:“下棋对弈,从来没有万全之策一说,不过是看谁鹿死谁手罢了。”
聿环胸的双臂自然垂下,带起一阵微风来,拂过两人之间。他轻笑一声:“以天下为棋底,你还真敢。”
谢兰机以平淡的口吻叙述道:“死过一回的人了,没有什么不敢的。”
聿歪头盯了他片晌,得出一个结论:“吾发现每次见你都像在见不同的人,时而觉得你满腔正义,时而觉得你的心比吾还脏,但回过头看,你又始终是你。”
谢兰机:“老熟人就不必这么客套了,论坑人,我不如你。”
聿想了想,发觉他说的是那场梦,便问:“都看清楚了?”
“嗯,托你的福。”谢兰机继而道,“不过现在我转达给东宫了。”
聿波澜不惊终有松动,脸色有点垮了下来,“你转达给太子干什么?吾不喜欢跟皇族的人有牵扯。”
谢兰机慢条斯理道:“有的事总该水落石出。既然我看清楚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话说得真好听。”聿皮笑肉不笑,忽而脸色微凝,最后露出略带生气的笑容,“不太对,你这条老狐貍不会给吾打着子孙牌吧?”
谢兰机一副好人之态,表情温和道:“一家人解决一家事,也是应该的。”
聿收回笑容,沉默下去。
活得长不一定会老谋深算,但老谋深算会比较活得长。
谢兰机就此打住,问他:“烽罗最近有什么动静。”
“一如既往地在做白日梦。”聿向前走了一步,姿态慵懒,“他指名了要杀你,所以你可千万别再拖了,回去好好想吾信上说的,限期半月。想好了来找吾,吾随时欢迎。”
谢兰机默了片刻,道:“烽罗不会给叛徒留活口,七星宿也不会放过你。你就不怕泄露,败了?”
闻言,聿轻笑起来,“叛徒?比起他们自掘坟墓,吾这点算什么。七星宿顶多就是七个缺碗筷的饭桶,何况也没有七个了,不足为惧。败也好,赢也罢,咱们终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虽不是同生,但能共死啊,不是吗?”
不论生死都得在一条船上,没有任何退路。谢兰机淡淡温笑道:“你挺疯的。”
聿慷慨承认,也发自内心道:“彼此彼此。”
这条路难保不会有行人路过,聿不便久留,隐匿前,留下一句话:“想好了记得去信上标记的地方找吾,吾的手下会来接应。记住,只有半个月的期限。”说完,他晃影消失在巷口。
谢兰机在原地停留半天,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