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约(2 / 2)
谢兰机视线转到她发上,“太重了,我帮你把它拿下来。”
他走到虞丹青身后,撩开衣袖就要把凤冠摘下。
虞丹青侧身躲过,回头看他,“我想起一件事情,是我曾经向你承诺过的。”
她拉住他手腕坐下,“我说过,我要娶你,还记不记得?”
说完,她立马正眼看他表情变化,面带灿笑,一脸期待。
谢兰机漆黑的眼瞳不复平静,一点点地扫过她脸上所有地方,似要把眼前人看成画,刻成像。
“我以为你说的玩笑话。”
听上去察觉不到什么情绪变化,可要是再细心点,好像可以听见隐隐的难过和释然。
幽光将他眼角的朱砂痣映照得清晰如画。虞丹青擡头问:“不是玩笑话。我只问你愿意吗?”
四周安静无声了片刻。
“愿意的。”谢兰机缓缓掷声。
虞丹青轻笑起来,当着他的面把盖头寻来,“你等等啊。”
谢兰机看她动作才明白她要干什么,在原地竟有一分迟疑。等回过神来,盖头已经在他头上了。
“……”
他从来没戴过这东西,说不上抵触,只是不习惯。
虞丹青拍拍他的头,不忘安慰。隔着大红盖头,谢兰机听见了她的笑声。
“你很开心吗?”他问。
“开心啊,”虞丹青俯身下来,声音也随之靠近,“我守约了,当然开心。你也不能说我耍赖皮了。”
谢兰机垂眸,眼底倒映她的裙脚。
“开心就好。”他道。
那双葱白长指掀开他眼前的一片红,虞丹青只是掀开,没有揭下。谢兰机的视野恢复光明,目光之下,她的呼吸慢慢靠近,隔空又蓦地停下。
彼此都在小心试探对方此刻的心意,征得同意后才敢作一场纠缠难休的吻。待到黄枯酒的苦涩散去,虞丹青单手抚上谢兰机脸颊,把他拉进更深的沉沦里,轻声问:“来吗?”
如磨耳鬓,略生略痒。
谢兰机默言许久,终于反问:“怕后悔吗?”
虞丹青似是笑了,“从没悔过。”
良久,谢兰机轻应:“好。”
他站起来,耐心替她摘下凤冠,褪下借来的婚衣,叠好放在空处。
花丛青草的清香变成晕情的催素。虞丹青被他牵着没走几步便被打捞抱起,走到石台边稳稳放下。谢兰机解下重重衣衫铺在石台中央,然后坐在边上,看了她顷刻,“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反复问了两遍,像在下某种决心。
虞丹青以前有个癖好,她会把喜欢的食物留到最后吃,会把最喜欢的佩剑用最结实耐用的剑鞘保护,舍不得一点磕碰。即便它杀过人,沾过血,残缺过,她依然会喜欢这把剑。
不仅是握它时感到的趁手,而是历经战争的同生共死让她对剑有了浓郁的感情,就像战友一样。
真心所爱之物,永远会放在心底的脆弱处。
谢兰机大概不会主动跨过这条线,因为在他的观念中,她怎么想、怎么做,比他的更重要。
虞丹青看着他,笑道:“我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想着凡事应当水到渠成。你问我怕不怕后悔,我的回答是不会,因为当下我们本就互相坦诚。如若相爱也要考虑以后悔不悔,那岂不是和下赌注一样了?”
谢兰机摇头,“自然不是作为赌注。我原本只是想问你,和我在一起后不后悔,但后来又想,这不该是我问的。”
虞丹青点点头,笑着看他。
谢兰机侧过身来面对虞丹青,平静面容终于浮现肉眼可见的温情。他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手掌拦在其腰后,慢慢将人放平躺着。
空气陷入了沉默。
虞丹青见他不动,戳了戳他手臂。
谢兰机长指缓缓在片红中穿行,不紧不慢解开结带,不曾触碰过其身。虞丹青的松散长发和铺地的大红衣衫混为了一体,颈间的吊坠何其耀眼。
谢兰机微微出神,伸手把吊坠小心摆正。片晌,他撑着身体看虞丹青,唇抿了又抿。
终于,他把食指贴上来横在她唇齿间,迟疑不久,“疼就咬。”
虞丹青握住他手腕,“我有点冷。”
谢兰机用周围平铺的衣服裹紧了她,“还冷吗?”
她要的不是这个。虞丹青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摇了摇头。她把手悄悄伸到石台外,胡乱抓了把野花,捏得满手汁水。忽然,谢兰机伸出温掌把野花拿开,扣住她的五指,力度刚柔。
虞丹青擡眼对上他静水明亮的漆瞳。空气的热潮愈发浓烈。她敛回眸,“你……别这么看我。”
倒不是因为他目光灼灼,而是她单纯有点不好意思。
谢兰机真的没再看她了,试探的手很温柔。虞丹青的紧张得以松缓,但还是抓着他手腕不放,直至前有未有的知觉传来,她深吸一口气咬住他手指,把腹腔传来的那个字咽了回去。
眼前的温柔乡一边令人沉醉痴迷,一边留下记忆深刻的痛。唇边的手指反复留下齿痕,虞丹青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乱爪,每次收紧都会有人轻轻握着。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那声音就在耳畔。
虞丹青放缓呼吸,抿唇又张口:“你抱抱我。”
话落片刻,谢兰机一只手肘撑在她鬓边,另一只绕到其腰后轻抱着,俯身吻开她眼角的水痕,温度浅绵柔长,虞丹青趁机在他肩处咬了一口。
……
温泉圈圈荡荡,虞丹青趴在石岸边休息,任身边人为自己梳洗浸透香汗的长发。
谢兰机把她的湿发撩到一边,静看她侧脸,“上去后,我们会有暴露的危险,得多加小心。”
虞丹青睁眼没动,“都是鱼死网破,一样的……抱我上去,泡累了。”
谢兰机穿好衣抱她上岸,拿浴巾裹住全身,“我会在的。”
虞丹青笑叹道:“我又不是以前的小孩了,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过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我不介意握紧你的手。”
谢兰机细心地用帕子擦干她的头发,多瞥几眼可以看见他手背和腕处有留下的印子。虞丹青轻咳了声,移开目光装作没有发现。
石台上的衣服也被清理干净,那里还是太冷太硬。虞丹青难得委屈自己去空棺里睡了一夜,软棉垫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不过她还是打消了此刻想长眠的冲动。
她微微仰头唤道:“谢兰机?”
对面空棺传来声音:“我在的。”
虞丹青侧躺安睡,想了想,“没什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