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儿(1 / 2)
新儿
乾清宫的书房很快敞亮了起来,男人一坐便到天昏。期间有封密信送来,打断他的批奏。锁紧眉头看完,然后烧掉,留在心里。
隔日,圣上下发一道圣旨,把所有曾经赏赐的代命令牌全部收回。整个江山有此令的,唯“三处两人”,其中包括禁司和虞城子。
这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在家休息的虞城子不得不揣度起来。代命令牌是陛下赐的权力,能够在行事受阻时,拿令牌通行,哪怕对方是皇亲贵族,见此令牌,如见天子,都得礼让三分。不过一年只能用两次,宫里人会有记录。如有撒谎,轻则贬谪流放,重则杀头灭门。
虞城子多年为北周效力,代命令牌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禁司得令比较早,是先皇赏的,但崇贞帝有收回的权力。
“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把令牌收回去了?我看最近也没什么人动用这个令牌啊。”虞城子坐在椅子上咕咕道。
虞丹青给他端来一碗暖身汤,“当然有了。前阵子禁军来我们羽军要犯人,我本来不想给,可王指挥拿着代命令牌压我,不想给也得给啊。”
虞城子睁大眼睛看她,“禁军找你要犯人?老夫活了这么久都没怎么见过他们的影子,还跑来跟我们抢犯人了?什么犯人啊,这么金贵?”
虞丹青掺真拌假把缉拿江湖贼子的事情滴水不漏地说出,虞城子想也没想就对王承佑使嘴皮子,道:“这个王承佑,平日有点仗势欺人也就算了,不算太老实,如今居然还敢以令牌压人。难怪陛下要把令牌收回,原来是因为这样。”
虞丹青一笑而过。同时心里埋下了疑问的种子。她把事实过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陛下,当然掩去了其他江湖中人的存在,但陛下至今没有下达查处禁司的命令。按理来说,陛下应该会对王承佑产生严重怀疑,然后凭据此次事件,给王某人定下伪造圣旨的重罪,打入大牢。
陛下为何不那么做?
虞丹青心想,或许陛下有自己的决断。
她这段日子都在家陪虞城子,会和母亲一起出去逛一逛,回来又陪陪弟弟。要不是出去太忙了,虞丹青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虞丹谊见到姐姐,总是乖乖跟在屁股后头,要这要那,虞丹青便推开他,叫他不要吵了,烦得很。
转眼到了入冬时节,寒冷天气没多久就迎来了深夜的第一场小雪。天亮时,街上行人又将其踩成了雪水。
这天,虞丹青耐不住弟弟的死缠烂打,带他上街去买馄饨,出门就碰见了多日不见的人。还是弟弟一直扯她衣袖,摇来摇去,道:“姐姐,你理理我,你理理我呀。”
“干什么干什么,别扯啊,馄饨可烫了。”虞丹青忙着和店家交互,实在没空搭理他。
虞丹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男人在那里看着呢!”
虞丹青终于回头过来,训他:“什么你男人我男人的?虞丹谊,你下次说话再这么粗言粗语,我就把你的嘴巴捆起来。”
她余眼瞥到不远处正好有个人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擡头望去,谢兰机一身蓝衣白袍站在那里,只笑不动。
虞丹青猛然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弟弟,但她还是拍了拍弟弟的头,“他是你姐夫,不要叫‘男人’,也不要叫‘那男的’。不然天底下身边这么多男的,姐姐怎么知道你叫的哪一个?”
虞丹谊愣头愣脑,挠了挠头,“难道姐姐还有第二个姐夫?”
“……”
小孩说话声不大不小,谢兰机刚好能听到。
虞丹青扯了扯嘴角,朝他那边干笑两声:“小孩说话就这样,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哈。”
谢兰机似是没有听到,往四周望了一眼,片刻,过来拍拍少年的细瘦肩膀,替他从店家那里接过打包好的馄饨,递给他道:“能拿吗?”
“能拿!”虞丹谊表现得很热情,“大哥哥,我知道你名字,叫谢小兰是不是?”
青年面容微笑温润似玉,声音听着更加相符,“不是,但你想这么叫也可以。”
成亲半年来,夫妻两个很少回家,大多在外面游荡。小孩对谢兰机半生不熟很正常。
少年笑得两眼冒星星,“大哥哥,你人真好。怪不得我姐姐喜欢你。”
虞丹青听他嘴里开始不吐好牙,连忙打住,“虞丹谊,大街上别乱说话。赶紧回家去。”
街道离虞府就在附近,虞丹谊抱着馄饨不敢跑,小碎步走回了家。虞丹青接过馄饨坐下来,看谢兰机没有要买的意思,问:“你不饿?”
“吃过了。”谢兰机坐在对面,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虞丹青埋头吹着吃,想到方才的情景,心里冒出一个萌芽,“你刚刚,是不是,有点生气?”
说像生气,又不像是。
谢兰机行云流水地拿起桌上的瓶子在她碗里滴了一滴黑水,很快散出淡淡的酸味。
虞丹青不介意他掺一滴调味料在馄饨里,舀在嘴边闻了闻,低声笑道:“哦……是醋。”
她慢慢品味沾醋的馄饨,竖起一个大拇指,“这醋好甜,没吃过这么香的,再给我倒几滴?”
虞丹青把碗捧过去,谢兰机把醋瓶往远处挪放,没有再倒。
少女登时笑得挤眼,放肆大笑的面庞依旧璀璨耀眼。她抢过醋瓶往碗里倒了几滴,舀了一只白花花的送到他嘴里。
“我不要。”谢兰机往后退了一点。
虞丹青不屈不挠,“吃一口,伴醋可香了。”
香就香呗,还特意强调伴醋,这不气也得真气了。
抵不住少女的热情款待,谢兰机接过她手里的瓷勺,自己默默吃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虞丹青把碗勺收回来,笑眼似星,不忘再问,“你是气我弟弟不记得你名字呢?还是气我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