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 / 2）

“小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求你。”

裴淮真擡眸，虽只说了两个字，但这两字的分量在颜霜的心中可是巨大的。小哥从来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她，从她们认识的十一年前开始就没有。

两人对峙半晌，最后是颜霜败下阵来，她语气幽幽地说了两句：

“暗卫营就不用回了，罚半年月钱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公子。”

***

蓝家姐妹和棉夏走了之后，屋内只剩下了颜霜和裴淮真两个人。

颜霜把裴淮真从地上扶了起来，扶着有些站立不稳的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那乞丐……是小哥的旧识吗？”颜霜喝完了补汤，思虑半天后，还是问出了口。

虽然她并不认为小哥会倾慕一个乞丐，但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就像一整碗的绿豆沙里忽然混入了几颗红豆，又像一副好字上忽然出现的墨点，

令她难受极了。

“嗯，是家乡的故人。”裴淮真不咸不淡地回。

“既然是小哥的同乡，是否请来府中做客？还可以顺手在那些庄子铺子里找个差事给她做，总比在街上流浪的好。”

“不用，并不是十分熟悉的。”

“哦，那要不要那些银子接济一下？”

“也不用。”

“哦。”

颜霜点点头，略显失落，小哥话里话外急切的样子，像是在维护那个乞丐。

她伸手想将泡好的茶递到他的手里，却没想到自己一靠近，小哥却像惊弓之鸟般身子却猛地瑟缩，紧接着，他脸上的面纱就轻飘飘地落下，恰好落在了她的脚边。

颜霜弯腰将面纱拾起来，捏在手里才注意起来，现在是秋季，百花凋零，又还不到天气变冷的时候，对于喘疾来说，这是最稳定的一个时期，并没有戴面纱的必要。

“给我吧。”裴淮真的手伸过来，颜霜直起身子，正要把手中的面纱放入他手心时，却发觉有些不对。

“小哥，你为什么要带面纱？又为何现在要捂着脸？”

“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吃的杂了，脸上出了几颗疹子。”

“那找大夫看过了吗？让我看看。”颜霜说着上前，却有被躲了过去。

“不用，就是寻常的疹子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别看了，很丑。”

“没事，脸上的伤势可万万不能大意。”

颜霜最终还是挪开了裴淮真死死捂住脸颊的手，也正是这样，她才看清，右脸这一大块骇人的伤痕。

这伤痕又红又涨，中间还泛着血丝，绝不是什么吃坏东西起的疹子。

“小哥你的脸，究竟怎么弄得？”

“无妨，过几天就会好了。”

裴淮真摇摇头，重新扯过面纱，将骇人的红痕重新遮盖住，他不敢看颜霜的眼睛，深怕泄露了丝毫的情绪。

他只好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想要就此掩盖过去，但终归是徒劳。

“小哥。”颜霜背过身去，不再看裴淮真。

“你还记得你刚到北地的时候吗？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你体弱，觉得你不会反击，便肆无忌惮的欺负你，可你从来不跟我说，总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直到被尤金姨发现你身上的伤痕。”

“还有，后来到了上京，当时各个府上都发了邀帖，邀请我们去参加宴席。你那时还不会分辨茶叶的好坏，也搞不清楚各种繁琐的礼仪，被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嘲笑，但你不告诉我，而是自己闷头学习。”

“这回你在暗巷被那乞丐轻薄，你也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如今，就连你脸颊受伤的原因我也不能知道了嘛？裴淮真，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颜霜委屈极了，昨晚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虽然不相信小哥会不顾自己的清誉去私会，可明明这其中就有隐情，可小哥却什么都不跟她说。

“小哥，你究竟把我当什么？难道我现在连一个乞丐都比不上吗？”

“颜霜！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单单是贵女，承袭了祖上的爵位，又第一次科考就中了榜眼，如今平步青云，仕途一片大好，你怎么拿她跟你自己比？”

“那小哥，这些你跟我说啊，你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让我怎么办？”

“那人的只是个意外，这流言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霜儿，那个册子，楼向晚，还有在道观发现的线索都还等着你去查，这些事情比我重要的多，别浪费精力在我这。”

“小哥！”

颜霜既心疼又着急，他总是这样，受了委屈从来不辩解，之前在北地被人欺负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乞丐的事情，固然生气，可是面对这样沉默的裴淮真她更是伤心。

这是十一年来，小哥从没想过依赖过她。

幼时，他明明也生着病，可是仍然一声不吭带她回了上京，倘若不是最后一切尘埃落地之际，他在自己面前犯病，她甚至对他染上喘疾这件事都一无所知。

可她已经长大了，她以为可以变成小哥的可以依靠的苍天巨树，

可是不然，小哥还是同从前一样地隐忍，

就好像将她当年承诺要保护他的誓言当做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