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恨却来时(1)(2 / 2)
李藏璧笑问:“没委屈吧?”
元玉不答反问:“你心疼吗?”
李藏璧道:“自然。”
“那就不委屈,”他眼底的情绪消散,转而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紧紧地贴着她,顿了顿又唤了一句:“阿渺……”
这句唤声没什么意义,只是胸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胀满,需要通过这两个字来倾吐一番,李藏璧感觉到了期间藏匿的柔情,心口软成一片,侧头亲了亲他的脸。
二人就这般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安宁和放空,元玉垂在她腰间的手勾着她一缕乌发轻绕,问:“这两天睡得好吗?”
李藏璧已经闭上了眼睛,说:“还可以吧,但香囊不如你好闻。”
元玉笑了笑,说:“每次都这么说,我哪有什么味道。”
“就是有,”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李藏璧整个人往下滑了点,把脸彻底埋在他怀中,说:“很香。”
柔软馥郁的怀抱,粘稠而又浓郁,熟悉的气息被细细密密地送进胸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
长长的裘皮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形,元玉把她搂在怀中,纤长的睫羽宛若敛翅的蝴蝶,神情静谧而温柔,李藏璧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耳边响起了意味不明的小调,声音轻软的像是被春风拂乱的雀鸣,一点点从耳畔吹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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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几日,都水邑的文书率先送了回来,李藏璧怕禁宫之内人多眼杂,便让人把东西暂时送到了崇仁坊,一共三录书卷,囊括了崇历八年有关澹渠建造的所有图纸和盖了官印的计薄公文。
李藏璧派了郦敏和彭永思几人一同去往了崇仁坊翻查,要求查阅毕后尽早将文书送回都水邑,以免惊动四方,几人接到任务后不眠不休地看了一个日夜,几乎把每一张纸都翻了三四遍,这才趁夜赶回了拱玉台。
冬至这两日百官休沐,没什么大事,馈遗之事的细则按规矩都交由了宣令帝君徐阙之负责,李藏璧难得休息了一日,用了午膳后直接从正午睡到了黄昏。
郦敏匆匆来报时李藏璧正四仰八叉地坐在案后的圈椅上看书,脖颈和膝弯一左一右地搭靠在扶手上,听到门口有动静赶忙坐直了身子,擡眸一看发现是郦敏,整个人又松懈了下去。
郦敏反手关上殿门,走到李藏璧身侧行礼道:“殿下,都水邑的文书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闻言,李藏璧有些失望,放下手中的书确认道:“一点都没?”
郦敏思忖了半息,道:“崇历八年的时候澹渠差不多都已经要通航了,只剩几座石桥和澎水城内一座堤坝还未完成,里面的所有图纸都是出自孙原湘大人及他所领的工匠之手,但……”
郦敏犹豫了一息,对上李藏璧询问的目光,说:“……誊写绘制则是由当时任磐州府丞的徐近思大人一手完成的。”
澹渠耗时九年才算真正凿成通航,其间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常人所能想,李庭芜还专门在磐州府内划出了都水邑,又增设都水监一众官员主持岁修,为的就是让澹渠千百年的留存下去,造福后世,所以当年澹渠的监造十分严格,就连文书也备了两份,一份是建造时初绘的,盖印后留存于都水邑,一份则送于干京给李庭芜过目,尔后收于干京都水监。
文书只需要两份,自然不可能浪费原书用于刻版,便寻了专人誊抄,为了誊抄时没有错漏,还会有专人校对查验。
“当时为了降低他人作伪的可能性,都水邑的官员专门寻了徐近思大人代为誊抄,据说是因为他善左手行书,别具一格,但属下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徐氏受上宠,都水邑的人想卖个人情。”
这种事在官场上屡见不鲜,有时候人情往来比金钱往来要有用得多,而誊抄、编撰文书对哪个文官来说都是个稳赚不赔的好生意,一则报酬颇丰,还可以在皇帝面前露脸,二则不论此书是谁写谁画,编者都可以录名于上,同其一起流传于世。
崇历八年的时候,澹渠的开凿通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加上有一些流通的河段和沿城受其裨益,民间和朝中反对的声音都逐渐偃旗息鼓,眼瞧着这将是块矗立成功的丰碑,自然有不少人想要分上一两杯羹。
当时沈漆虽然还是帝君,沈氏也正如日中天,但也有敏锐者发现朝中的徐党越来越多,且大多都是李庭芜亲自启用的,以吏部尚书徐云竞为首,隐隐成了一股可堪与沈薛分庭抗礼的势力。
尽管第二年这股势力就因为徐云竞的离世受到了打击,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徐氏确然是薛沈之后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徐近思身为徐氏之人,又恰好符合誊抄文书的用人要求,都水邑的官员也正好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此事委任给了他。
誊抄而已,又有专人检查,就算出了问题也会是原作的问题,不会沾染誊抄之人分毫。
归根结底,就是有好处,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