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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信断知何处(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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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中难得多了一丝像幼年那般不讲道理的顽劣,笑了笑,低头撩开外袍,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当年李藏珏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之一,通体乌黑,削铁如泥,即便过去了许多年也银亮如新,李藏璧探手摸到李藏珏冰凉的发丝,轻轻削下一缕握在手中,道:“以后就让它代你陪在我身边吧,这一回我一定会保存好的。”

……

不多时,院中的灵帐已然设毕,岑善方在上方轻敲甬道,李藏璧闭了闭眼,掀开了盖在李藏珏身上的被子,俯身将他横抱起来。

李藏珏一向体弱,即便是后来康健了许多,那也只是不惧风吹日晒的范畴,平日里也比常人容易生病着凉,再加上他常年吃药,食欲不振,抱起来总是轻飘飘的,但那时再轻,也不像现在这般,好似抱着一把骨头,一点重量也无。

李藏璧心下沉郁,小心地护着他的身体走出密室,院中的灵床丝帐已经搭好,明黄的绢布下是一层厚被,丝帐在冬日的寒风中微微拂动。

她将怀中的人平稳地放置其上,又细心地整好他的衣服,套上鞋履,随着门外一声响动,吴俨适时来报,道:“殿下,陛下的马车到了。”

李藏璧应了一声,对元玉道:“裴星濯应该一起回来了,你同他先回崇仁坊吧,今夜我替哥哥守灵,明日再去找你,等到……可以的时候,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元玉点点头,安慰般的捏了捏她的掌心,说:“我等你过来。”

李藏璧应好,同他一齐向院门走去,门口正停着一辆素简的马车,车帘掀开,正是穿着便服的李庭芜。

她看见元玉,并没有说什么,神色似伤似惧,擡步下了马车,却没有立刻走进去。

见裴星濯和元玉离开,李藏璧又对岑、吴二人道:“你们先走吧,明日午时再回来。”

二人应是,手脚利索地将门口的豆腐摊收好,不一会儿,屋门口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和一辆空置的马车。

“不敢进去吗?”李藏璧面对马车和母亲背立,开口道:“哥哥死前……给我写了一封信。”

她断断续续地说:“……他说你有你不得不为的事情,让我不要怪你……后来我和沈郢对峙,逼问沈沛……其实也知道,就算你当初不做那件事,以他们的野心,一定还会想办法对哥哥动手。”

“……但我还是觉得很难受……因为我总是在想,如果你没把我和哥哥当棋子,他们或许也没办法那么顺利的浑水摸鱼,到那时……就算他们有这份野心,可只要哥哥在我身边,我说不定也能保护好他,不至于到今日生离死别的境况。”

“母亲……你后悔了吗?”

这个问题,从知晓哥哥死讯开始,就一直盘桓在她心头不曾离去,有多少次她都想不管不顾地告知母亲真相,然后再恶狠狠地问出这句话,用母亲的愧疚和悲恸填补内心的扭曲和空虚,可是现在真的问出口,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只是觉得悲哀。

真的只有悲哀。

天权至明至远,帝位至高至疏。

母女俩站在树影婆娑的屋檐下,地面上映出两道相错的影子,再也无法亲密的重合。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回音,李庭芜一动不动,沉默地站在葳蕤树影之下,深色的背影几乎要融进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辆马车匆匆而至的声音打破了母女二人之间的沉寂,马车刚停稳,那车帘就被猛然掀开,里面的人径直扶着车壁冲了下来。

“阿璧——”

听见唤声,李藏璧才猛然从见到父亲的冲击中醒过神来,讷讷地开口唤道:“父亲……”

沈漆眼眶一下变得通红,快步奔过来将她抱入怀中,两只手托着她的脸仔细地摸了摸,又紧紧地将她的脑袋往怀里压,哽咽道:“阿璧,我的阿璧……”

“父亲……”李藏璧又小声地唤了一句,得到回应后心头蓦然涌起无尽的酸涩,终于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一样埋首在他怀中崩溃大哭,似是要将这几年的苦痛与思念一同发泄出来,委屈又难过地哭道:“我差点以为你也要丢下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漆也是哀痛难忍,道:“父亲怎么会丢下你,父亲每天都在想你和哥哥……”

“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李藏璧哭着喘气,胸腔用力地起伏,悲恸道:“哥哥不在了——”

沈漆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显然还未彻底接受,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痛苦,颤抖着声音道:“父亲知道……”

他抱着李藏璧,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李庭芜,又望向那只开了一条缝的院门,许久才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脊背,哑声道:“我去看看你哥哥。”

他放开李藏璧,迈步向前走去,走到李庭芜身边后又将手掌放在院门上,顿了顿,才施了一点力将其推开,随着尖锐刺耳的一声吱呀传入耳中,院内的情景也映入了眼帘。

沈漆望见了躺在丝帐后的李藏珏,只觉得浑身都冷,刚迈进门槛便双膝一软跌在了地上,李庭芜手一颤,似乎是想去扶他,可下一息他又自己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李藏珏奔去,过了一会儿,院子传来一阵苦痛难当的呼声,嘶声唤道:“阿珏——”

李庭芜浑身一颤,双目紧闭地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李庭芜才缓缓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另半扇门,迈着沉重的脚步踏进去,她走得很慢,望着躺在灵床上已无生息的儿子,听着沈漆断断续续地哭喊,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好不容易走到李藏珏身前,她也只是伸手摸了摸李藏珏冰凉的脸。

李藏珏刚出生的时候,她也是像这般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那时候他的脸是温热的,柔软的,闭着眼睛睡在襁褓中,小小的一个。

这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从她的身体中来到这个世上,她幼年丧母,有父却似无父,那些兄弟姐妹性子各异,从无一个对她展颜,就连胞弟也曾摇摆不定想要她的性命……她孑然一身,从青州府那个荒僻之地博到了如今的至高权位,两个孩子出生时她曾发过誓要护他们此一生康乐无忧,可到最后,却是由她亲手种下了这场祸根。

天权……真乃养人之毒。

“李庭芜……我恨你、我恨你!”沈漆的嘶吼声传入耳中,连带着无力的拳头一起砸在身上心上,她半俯下身,将不断挣扎的沈漆用力抱入怀中,空茫的眼神落在李藏珏脸上,怀中的人崩溃地哭喊着,最后渐趋无力地倒在她的臂弯里,绝望地嘶声道:“李庭芜,我们的阿珏没有了……”

原本晴好的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暗,细细的雪花不断飘落,有一阵风从极高极远的地方吹过来,将一切都吹得格外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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