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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信断知何处(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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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璧自小顽皮,她母亲初登帝位,又忙,一个月能见上五六面都算多的了,我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阿珏虽然只比她大了一岁,但自小就事无巨细地照顾她,有时候连我也不大看得下去。”

他想起旧年的事,脸上的沉郁终于消散了些,道:“她哥哥太爱她了,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记得小时候阿渺不爱吃饭,常常有一连串的侍从跟在她身后追着喂,她就爬到树上不下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元玉轻轻弯了弯嘴角,听他继续说:“有一回被我撞见了,自然就挨了罚,罚她抄几篇书,再打一手板,阿珏站在一边看她挨罚,心疼坏了,刚打完就把妹妹抱在怀里哄,其实我根本没用力,阿璧也不怎么疼,但看她哥哥哄她她好像也委屈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元玉问:“然后呢?”

沈漆道:“我人还坐在殿中,但兄妹俩也不理我了,两个小萝卜头窝在一处自说自话,阿珏说会帮她抄书,让她不要伤心,还顺带让侍从把饭菜布好,端着碗一口口喂她。”

沈漆笑中带泪,拭了拭眼角,道:“……阿璧也总黏她哥哥,原本十岁上就要给他们俩分房间,结果阿璧知道了哭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死活抱着她哥不撒手,阿珏先前还答应得好好的,一见妹妹的眼泪也心软了,一直拖到十二岁才彻底分开。”

元玉道:“他们感情真的很好。”

沈漆点点头,说:“是,难得在皇室中有这般亲昵的兄妹之情,我和李庭芜也很高兴,觉得不论最后谁坐上帝位,另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不会出现同根相煎的事情……没想到……”

没想到兄妹相残之事没有发生,李藏珏却还是死在自己的血亲手中。

沈漆掩面而泣,道:“都是我的错……李庭芜不是心软的人,她当年对沈沛并非全然信任,觉得只是利益联结终有后患,本想让他们一家全都去往磐州府,悄无声息地死于山贼或是疫病,是我……是我怜惜幼子,为沈郢和沈邵求了情……李庭芜这才犹豫,最终选择留下了沈沛……”

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全然溃散,道:“是我害死了阿珏——”

……

临近午时,李藏璧忧心父亲,从丰乐坊匆匆赶至了崇仁坊,然而还未踏入屋中,就被恰好开门出来的元玉拦住,轻声道:“刚刚睡着了。”

李藏璧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见父亲安稳地躺在床上,总算松了口气,退后两步让元玉将门轻轻阖上,道:“章见素怎么说?”

元玉道:“伤心过度,郁结难纾,喝了药好好休息,其他的就只能等帝君自己走出来了。”

李藏璧蹙眉点了点头,眼中还是遮掩不下的忧虑,道:“这些日子就让父亲在你这边吧,他一个人待着……我实在放心不下。”

奉山之变后的前两年,沈漆一直住在禁宫某个不起眼的宫室中,后来又被送到了邕州府度日,一直到李藏璧回京,他实在思念女儿,这才央求李庭芜放他回了干京,平日里照旧生活在那个被人层层看护的宫室中,偶尔才能在李藏璧来见李庭芜时通过恒月斋的密道来看她一眼。

李庭芜本想着等李藏珏归来、李藏璧坐稳太子之位后,就撤掉所有监视和保护的人,给沈漆换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届时不论他想留在一双儿女身边还是离开干京她都随他所想,只是没想到的是所设想的结局并未改变,但他们的阿珏却没能真正归来。

“我明白,”元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我会和章大人一起照顾好帝君的,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好,”李藏璧应道:“你也是,别太辛苦了,伤怎么样?”

元玉道:“没什么大碍,章大人就说别见水,别用力,养着就是了。”

“我看看,”李藏璧还是担忧,阖上主屋的门便过来解他衣带,见那伤处确然比上次见到了好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替他把衣服整了整,又道:“明日哥哥就会被送到宫中,停灵至十五后才会被送往帝陵,到时沿路会有路祭,父亲的身份不便光明正大出现,但他定然也想送一送哥哥,我会安排你们跟着东紫府的人一起,你看顾着父亲,别让他太伤心了。”

元玉应声,以指为梳替她理了理头发,道:“今晚回来睡一会儿吧。”

她眼中满是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李藏璧摇头道:“今夜再守一夜,明日送哥哥回宫后我再休息,放心,我有分寸。”

元玉只好点头,将她一路送到了门口。

——————————————

正月十五过后,干京宵禁重开,端慧帝卿的棺椁被送往帝陵,与已逝的先昭德帝君葬于一室,太子殿下亲自扶柩,延僧诵经,百官当衢设祭,张施帷幕,百姓夹道相送,绵延数里的仪仗从正仪门所出,一路向干明山脚下行去。

时至午后,漫长的仪仗才顺利登上了干明山,踏上了燃着长明灯的司马道,崇历帝的陵寝位于司马道西北方的辅路,在先昭德帝君薨逝后便已修毕。

端慧帝卿虽有封号,但未及封王,仍是人子,本不能入帝陵,是崇历帝下旨将其以太子之礼下葬,赐谥号明雍,又让礼官念及她中年失子,能让长子伴于帝后身侧,望百年之后还能一家团圆。

崇历帝自登基以来向来专制横行,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便是力排众议背负骂名也要施行,即使后来开始在乎名声,学会了纵横谋划,也从未对朝臣服过一次软,可这次面对礼官谏臣的劝谏,她只是疲惫地坐在那把象征着天权的交椅之上,道:“帝卿向来体弱多病,幼年时便常常独身囿于宫室,后又一人在外漂泊,朕实不忍他孤身长眠,还望各位能念朕为母之心,允朕一次罢。”

这话一出,倒是把那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敢拿性命和皇帝呛声的谏臣吓了一跳,顿时在朝堂上跪倒了一片,正当他们不知所措该当何言时,礼部尚书孙克恕当即跪地道:“礼非天定,尚有余情,陛下爱子之心昭然,是天下臣民的福气。”

剩下的人一下进退两难,无可辨驳,也只得道:“是。”

……

到了墓室前,百官便要退离了,周边只剩下一些从封地赶到干京的皇室宗亲或是随行的僧人和侍卫,所有人俱都神色肃穆,远远地站至墓前,等待礼官陈列明器、下帐、上服等物,事毕后,李藏璧屈膝跪于墓前再拜,身后传来或高或低的哭声,听起来颇为真情实感。

李藏璧早已无泪可流,只沉默地做着该做的事,哭拜、祭奠、宣读祭文,随后棺椁被擡棺者送入墓室,礼官也抱着各种随葬品紧随其后,不多时,四周便响起了僧人的诵经之声。

犹记旧年,兄妹二人于拱玉台中追逐嬉闹,雪后寻梅,霜前访菊,雨际护兰,风外听竹……万绿阴中,小亭避暑,八闼洞开,几簟皆绿……雨过蝉声来,花气令人醉。

……

今朝作别,干明山上阴阳相隔,泪下双行,心摧一寸,棺门永闭,再睹无期……地户长封,更开何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无言渺秋水,遗恨夕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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