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席(2 / 2)
阮如玉素有择席之症,她睡不惯这样的营中大床,只能闭眼挨着时辰,她眼皮昏昏沉沉之际,忽觉身旁的人翻身下床,她算算方位,这人应该是花姹。
奇怪,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呢?
阮如玉有点好奇,她听见帐门关合的声音,也披衣起身,追出了营帐,结果才走两步,就被花姹扼住脖颈,“谁?”
阮如玉连忙摆手,“阿姹,是我。”
“如玉?”花姹瞧见是她,这才松了手,“大半夜的,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睡着,刚刚听见你出去了,我有些担心你,就想跟出来看看。”
阮如玉瞧着花姹略显疲惫的脸容,“阿姹,我感觉你今天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花姹信口否认,“没有啊。”她拉起阮如玉的手,“既然你来了,正好,陪我吃杯酒。”
“啊?可是我不太会喝酒啊。”
“没事,我教你。”
花姹拉着阮如玉潜入了酒窖,她随手捧起一坛,“就这个啦!走!”
好梦留人醉,金轮挂梢头,鸟儿吱吱呀呀地鸣唱,风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婆娑斑斓的吻痕,阮如玉和花姹卧在虬枝上,一擡眼,便是星汉灿烂,漫天流影。
“如玉?”
“嗯?”
“你小时候有过梦想吗?”
阮如玉微阖上眼,她听见风声中传来了儿时的笑语轻音。
“有啊,我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故乡孤山,跟阿兄学策马,学拉弓,学很多听起来就很有意思的事儿。”
花姹笑笑,“想不到嘛,你这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愿望。”
“哈哈,那当然了,你看着我文静,其实我骨子里和我阿兄一样,也很向往一望无际的天地,无边无垠的山川。”
“那你怎么不回去?你阿兄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一定开心死了。”
叶子相依相倾,滑出秋夜的乐章,花姹t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叹,“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这话阮如玉说过三次,一次是数月前同萧景衍说的,一次是今日同花姹说的,还有一次,是不久以后,她同自己说的。
“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花姹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或许吧。”
“你呢?阿姹,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我呀——”花姹拉长了尾音,嘴角不自觉上扬,“我小时候没什么梦想,每天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
花姹举起坛子,酒水从中溢出来,一半进了她的口中,一半顺着她的下巴淌进了光亮稀薄的夜色。
阮如玉听见酒水落在随风曳动的叶子上,漾起了一片“沙沙沙”的韵律。
桂月西沉,那坛子酒阮如玉没动几口,基本都让花姹喝光了。
花姹吃多了酒,眼神有些涣散,话也渐次变得模糊不清,阮如玉想要拽她回去,却根本拽不动,花姹握住阮如玉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撒开。
“母亲……别走……”
阮如玉怔了一怔。
母亲?
阮如玉凑到花姹跟前,她应该是睡着了,眼角蓄着晶莹的泪花,这是阮如玉第一次看见花姹流泪,阮如玉一直以为,她这样刚强坚韧的女子是不会流泪的。
阮如玉望着这样的花姹,突然就有点心疼,她擡指拨开花姹鬓角的碎发,“阿姹,你醒醒,我是如玉啊。”
花姹却不理她,只管喃喃念着,“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