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2 / 2）

拓跋赟野心昭昭，听了狄川这话，果然就有些动心了，不过他当然不会听信狄川的一面之词，因此并未立刻应下，“兹事体大，大梁与大魏兵戎多年，受苦的是两国百姓，朕不欲再起战事，此刻正是秋藏的好时节，朕以为，还是休养生息为上。”

“陛下心系天下苍生，自是一代仁君，只是草民愚见，陛下若能吞并大梁，这天下从此不就再无祸事了吗，一战而废百战，终究还是值得的呀，到时，陛下的威名将会传扬四海，炳彪千古，陛下，这么好的机会，陛下您可万万不能错过呀！”

狄川掷地有声，每一句都说到了拓跋赟的心里，不过拓跋赟何许人也，即便再如何动心，他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朕知道了，狄川，你先退下吧。”

狄川无法，他怕说太多反而会引起拓跋赟的怀疑，只得垂首告退。

同琼佩之晨照，共金炉之夕香，秋日的风籁拂落一地昏黄，重重帷幔，袅袅兽烟，细碎的光洒下断断续续的斑斓，拓跋赟敛眉危坐，仔细思忖着方才狄川说的每一个字。[2]

拓跋赟虽然生性逞凶斗狠，但他并不是没脑子的昏君，狄川的示好来得太过轻易，也太过突然了，他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他正在琢磨，忽见一道颀长黑影步入大殿，那人斗笠压得极低，看不起其下形容，他一惊，慌忙站起身来，“护驾！”

侍卫们立刻蜂拥而上，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扫视一圈，丝毫不慌，她翻腕取下斗笠，屈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拓跋赟眯眼打量着她，经年未见，他一时竟没认出来，“你是？”

花姹暗自觉得好笑，心说，你还真是我的好父皇啊，竟连自己女儿的样子都记不清楚，花姹弯了弯眉。

“父皇不记得儿臣了吗？”

一旁的宫人小声提醒，“陛下，这是姹公主呀。”

拓跋赟长长“哦”了一声，换上了一副笑颜，“原来是姹儿呀，朕正有一个好消息要同你说，来，快坐。”

哼，好消息？

花姹不自觉冷笑。

她方才一直藏在暗处，拓跋赟与狄川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父皇，是不是在你眼里，你的女儿都是你拢权弄势的棋子呢？

她咬了咬牙，将那点委屈与不甘咽到了肚子里，“父皇，儿臣也有一事想要禀报父皇。”

大梁，禁苑。

齐寺人扶着梁帝萧寰，“陛下才服了五石散，原该好生养着才是。”

梁帝微微摇头，他的织金履踩在叶子上，沙沙沙的响，“风常，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齐寺人陪笑，“陛下说笑了，陛下正当鼎盛之年，怎么会老呢？”

“你不必哄朕，朕近来精神不济，常觉倦怠，吃了多少五石散也不顶用，有时候做梦啊，还总会梦到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朕知道，朕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齐寺人心中一惊，才要说话，却见梁帝冲他摆了摆手，“你不必劝朕，生死有数，其实朕并不介意，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遗憾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梁帝叹了口气，“风常，今日没有外人，朕想问你一句，朕当年杀太子，是不是杀错了？”

“陛下怎么这么说？”

“朕当日气昏了头，再加上巫蛊之术一向是朕心里的一大忌讳，所以朕一气之下，就将太子下了狱，可这几年，朕越想越后悔，朕总觉得是自己疑心太重，冤枉了太子，咳咳，朕如今上了年纪，不能不考虑大梁的将来，朕这几个儿子里也就襄阳王还算堪用了，可他心机深沉，朕怕他继位之后会容不下他的兄弟们，朕……”

梁帝急火攻心，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齐寺人慌了神，“陛下！”

梁帝用帕子拭去唇角血渍，“无妨。”

“陛下，您身子不好，御医几次叮嘱，说您不宜走动，仔细伤身，几日后的雁岭秋弥，您让襄阳王代您去，也就是了，何必非要自己跟着折腾？”

“这秋弥是皇家的脸面，更是朕的脸面，朕若不去，岂不是引起群臣揣测非议，所以，朕必须去，风常，你去怡梦宫传旨，就说朕今年想请母后一同赴雁岭围猎。”

“是。”齐寺人应了一声，又问，“宫中诸位妃嫔可否也要随君伴驾？”

“不用，去那么多人，叽叽喳喳的，吵得朕头疼，再叫上姜夫人，也就是了。”

齐寺人笑着称是。

“对了，涅槃寺的无尘大师云游回来了吗？”

“还没有，无尘大师一向是行踪不定的，陛下可要派人去寻？”

“罢了，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朕想着，过了秋，一入冬，便又是一载元日了，到时候，朕想请无尘大师进宫做场法事，驱驱邪祟。”

“陛下崇尚佛法，苍天如有感知，必会庇佑陛下，福泽大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