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常义（2 / 2）

可如今看来，许元昕……或许就是他的软肋。

这日，魏锦刚从鸾凤宫出来，坐上软轿出宫。

“微臣见过世子妃。”

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魏锦心里一顿，微微挑开轿帘，倒真是个熟人。

常义，曾经的大理寺少卿，现在的户部侍郎。

“原来是常大人，还未恭喜大人高升。”

常义拱手道：“世子妃客气。”

魏锦叹道：“上次与大人说话，还是在几年前定国公府被诬陷谋逆时，当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常义躬了躬身，却并未说话。

魏锦眼神闪了闪：“大人这是刚从乾坤宫出来？”

“向圣上禀报了些政事。”

听到刻意加重的后两个字，魏锦不置可否：“正好我也要出宫，不妨与大人同路？”

常义面色僵了僵，却还是硬邦邦的语气道：“岂敢违逆世子妃之命。”

轿子照常向前走了起来，常义步伐微缓，行于一侧。

“大人似乎对我有些误解。”

“世子妃多心了，并无。”

魏锦轻笑一声：“或者说，不是对我，而是对这些……王侯世家？”

常义身子僵了一瞬：“世子妃所言，微臣不懂。”

“我曾听说过大人的事。”魏锦道，“父母早逝，大人被长姐一手带大，一路高中，却不等大人报长姐抚育之恩，她就被陈留王妾室的娘家妹妹打成重伤，不治而亡，起因……似乎只是为了一件衣裳？”

事实上比魏锦说的还要惨些，常义出生于陈留乡下，家境贫寒，能一路读书全靠长姐常娣做绣活赚银子，常义倒也争气，从秀才到举人，一路高中，可中举后还未等还乡，常娣就被陈留王那拐着弯儿的亲戚打成重伤，因为常娣手艺好，有时会为些权贵人家做衣裳，而给那位姑娘的衣裳，恰巧不知被谁撕了一道口子，满腹怨气的姑娘就将气撒在了常娣身上。

常义回家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长姐，悲从中来，可纵然他高中举人，却也无法与陈留王抗衡，连官府都不敢接案子，而他本人也被打的半死。

大抵也是因为仇恨支撑，常义苦读诗书，终于高中榜眼，一路爬到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又搭上了江砚之，得了安王青睐，陈留王这才不敢托大，将那害了常娣的姑娘捆了送到他面前。

大抵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常义对权贵世家颇有不忿，只是平日里表现不明显罢了。

提起旧事，尤其还是他姐姐，常义瞬间沉了脸色：“臣倒不知，世子妃还有探人家宅密事的喜好，定国公府如此家风，当真稀奇。”

魏锦没有生气，只道：“倒不是刻意探听什么，只是大人经历实在曲折，难免多留意了几分。”

“世子妃若没有要事，臣先走一步。”

魏锦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你忌讳权贵，怨恨世家，却不得不依靠你所忌讳的，去斗倒另一个你怨恨的，常大人……当真快活吗？”

“以怨报怨，复又生怨，身处局中的你，即便手刃仇人，又何来欢喜？”

常义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似是被揭开了伤疤：“我不该恨吗，你们这群人，仗着家世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人命在你们眼里微如蝼蚁，低贱不堪，我与姐姐相依为命，她熬坏了眼睛，累伤了身子，拿着那点子在你们眼里连打赏都嫌低了身份的银子，在那贫寒低贱的地方，硬生生为我撕开了一条路，我寒窗苦读，日夜不歇，我本有锦绣前程，能为姐姐遮风挡雨，我本可以安于富足，让姐姐余生无忧……她何其无辜，却偏偏遇到你们这群目无王法，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毒妇，一条人命，就这么活生生被打的剩下一口气……”

“我寒窗苦读博功名并非为什么冠冕堂皇的报国为民，我只是想做官，做个有钱的官，我想为姐姐治好她的眼睛，我想叫她后半辈子都有肉吃，有汤喝，再不必为银钱发愁。”

常义情绪激动之余，眼眶也红了些。

“户部侍郎……很风光吧，正三品的京官，风头无两！我再不必为那些你们眼中的身外之物折腰，只要我想，多的是人将银钱珍宝双手奉上，如今的我有权有钱，请得起最好的大夫，用得起最贵的药，只是让我为之努力奋斗付出一切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我该不该恨。”

“当然该恨，若有一日我至亲挚爱之人也被如此对待，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魏锦语气渐轻，堪称平和，“我并非指责你什么，只是想提醒大人一句：与虎谋皮，能得几时好？江砚之的下场，焉知不是你的明日？”

常义陡然笑了一声：“我说怎么向来目下无尘的世子妃会降低身段同我玩笑，原来是撑不住了？怎么太子殿下已然如此势弱了，叫世子妃一介女流顶上？”

他话落，一旁随行宫侍都齐齐变了脸色，这可是在皇宫，常义竟如此肆无忌惮了么？

也是嘉隆帝病重的缘故，如今这等小事都传不到他耳朵里，如今都是太子一把抓，常义就更无所顾忌了，他投了淮王，与太子本就对立，巴不得给他添堵呢。

不过这人冲动鲁莽倒当真不假，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给对手递话柄的。

魏锦倒没在意他的话，只道：“我只是个后宅妇人，哪懂什么朝局政事，只是有些奇怪，听闻常姑娘与人为善，心有大义，却不知由她一手教导出来的人，竟偏激狭隘，罔顾正统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