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庄血债(2 / 2)
他想起以前和常茗一起钻研奇门遁甲,一起做工画图的日子。
想起凤台庄每个工匠打铁锯木时,朝他露出的真诚淳朴的笑容。
想起一边跟他讨价还价,一边又邀请他吃遍南岭山珍海味,总是见缝插针拉着他要下棋的常胜。
他们是他的生意伙伴,也是他难得的莫逆之交。
人生无常,飞来横祸。
可他什么都还未弄清楚,所有人就都死了,连杀手也死了。
“还是冷。”苏宝儿闭着眼,一脚踢开身上的稻草,双手在附近乱抓,抓住了他的衣袖,还拼命往自己身上拽。
莫鹤生瞥了眼不老实的苏宝儿,拾起树枝,拨了拨火堆:“休想我拿衣服给你盖。”
转眼间,莫鹤生便被她扯得香肩半露。
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莫鹤生:“……”
***
苏宝儿没晕多久便醒了。
她刚一睁眼便见身旁坐着人,连忙又闭上眼装了好一会儿死。
可旁边的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她悄悄眯开一只眼,却发现身边人竟是莫鹤生。
她意识模糊的时候,是他背着她回来的吗?
她偷偷摸摸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莫鹤生那件拿来讹她的海鲛云纱广袖长袍,而他自己则身着一件单衣,打坐调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醒了?”
苏宝儿当机立断把衣服扔回给他:“我没钱!”
她又想逃,但一动五脏六腑便跟着痛,只好坐着不动,警惕地瞪着他。
莫鹤生低头看了眼长袍从她身上沾染的污泥,忍住嫌弃,把衣服抛了回去,罩在她头顶上:“你拿去披着吧。”
苏宝儿扯下这件长袍,从衣服中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迟疑地重申了一遍:“我……没钱。你光是这件外披,差不多就得要两千两银子吧?”
“是两千八百二十三两。”莫鹤生忍不住纠正她。
“那你给我干嘛?”苏宝儿白眼一翻,“你姑奶奶我可消受不起。”
“多谢你替常氏一族手刃凶手,这是谢礼。”
苏宝儿愣了好一会儿:“哦,你看见了?”
“嗯。”
“看到多少?”她声音微冷。
“看到你最后补刀。”
苏宝儿松了一口气,手里不断摩挲着海鲛云纱,心道不愧是贡品,手感如此细腻顺滑,火光下的七彩微光煞是好看。
“不过,杀了老常的不是那鸟人李岩,他没那一掌震碎人骨的本事。”苏宝儿冷不丁说道,“他好像是把个什么庄子给屠了,反正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人渣。”
莫鹤生折断了手中树枝。
他猛然转头看向苏宝儿:“你说什么?屠杀凤台庄的凶手,与将庐陵常氏灭门的凶手不是同一个?”
“当然啊,不然我能打赢那鸟人?”苏宝儿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四肢,“我要是遇见杀老常的凶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嗝屁了。”
苏宝儿看向自己的衣裙,沾满泥点,而且里外俱湿,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这衣服你真送我了?”
莫鹤生又看了眼衣服上的泥水,丝毫没有不舍:“你拿去吧。”
苏宝儿欢呼雀跃,从贴身小布袋里拿出把剪子,一刀利落地把这上好的布料给剪了。
莫鹤生顿时又心疼了。
“你做什么?”
苏宝儿没搭理他,继续手里的活,裁出形后又从腰间抽出针线缝合。
没过多久,她便将一高大男子的外披改成了符合她自己身材的褙子和抹胸,她还从自己裙子上剪下布条做点缀装饰。
简直神乎其技。
他们知闲山庄的裁缝做一件衣服能有这么快吗?
“不许偷看。”
苏宝儿抱着改好的衣服跑到观音像后更换,期间还不忘探出脑袋警告莫鹤生。
再一出来时,泥猴似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大家闺秀,白衣素雅,鹤纹高贵,走到火光之下,衣摆随着步履倒映着七彩波光,娉婷袅袅。
“你在看什么呢。”
苏宝儿蹦蹦跳跳地回到火堆边,将多余的布料收进小布袋中。
“我在看什么叫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苏宝儿当即拾起地上稻草往莫鹤生脸上扔去。
苏宝儿的针线扎在一块布上,藏在腰带里,密密麻麻各式各样,她将这扎满针线的布又重新别在新做的腰带上,缚于腰中。
莫鹤生看了好奇:“你这线刀似的功夫很有意思,不知师承何处,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们桃仙寨的人当然师承大当家啦,不过我力气小,连刀都扛不起,震寰斩学不会。”
苏宝儿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是我们寨里最好的裁缝和绣娘,这七彩霓裳我自己琢磨的,独门独派,你想学也学不来。”
小小年纪竟能独创一门武学功夫?
莫鹤生闻言难掩惊叹。
人不可貌相,这混混似的丫头,也许是个武学奇才。
毕竟她能杀了连俞典华道长都打不过的李岩。
莫鹤生心里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苏宝儿脸不红心不跳地把玩着手中丝线。
师父吗?
她其实有的。
苏宝儿眸子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