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院试(2 / 2)
萧伯度和萧仲远的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兄弟二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长衫,脸上没有丝毫享用过美食的满足,只有凝重得几乎化不开的压力。他们走到母亲面前,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忐忑和决心。
“娘,”萧伯度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
“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娘亲期望!”萧仲远抢着补充道,语气带着宣誓般的郑重。像是为了给自己和兄弟打气。
余老太太看着眼前两个十年寒窗、已显出疲惫之色的儿子,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最朴素、却也最揪心的嘱咐:
“尽力就好……进了考场,身子骨最要紧。饿了有考篮里的饼子垫着……去吧。”
那声音里,强压下的殷切期盼几乎要溢出来。兄弟二人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神,低头匆匆应了声“是”,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考篮,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既想逃离又倍感沉重的家——前往上宛县城,先寻地方住下,预备明日一早入场应试。这便是本县考生的便利了。
科举之路,漫长艰险。
院试不过才过第一关,拿到生员(秀才)资格,算是真正跨入了“士”的门槛。其后还有府试以巩固身份(非必要,但地位不同),接着是举人功名的争夺战——乡试(也称秋闱),需远赴省城开封府,再往后更是荆棘密布、精英云集的会试(春闱)、殿试……每一步都伴随着残酷的淘汰和巨大的风险。
前程远么?远!仿佛天堑横亘,可望而不可及。
但对于此刻再次走入考场的萧家兄弟而言,那些更远的关隘尚且飘渺。
眼前这道名为“院试”的小门,已是横在人生路上的巍巍绝壁。
算了,先别参加了……
这句冰冷的旁白如同命运无情的判词,在院试结束放榜的那一日,得到了应验。
压抑的阴霾并未因两人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像一块浸了水的破布,湿漉漉、沉甸甸地笼罩在萧家小院上方。
等待放榜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难熬。
归来的兄弟二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闪烁游移,全然不复临行前的信誓旦旦。他们像失了魂的木偶,径直钻回各自的卧房,闭门不出。那份羞于见人、无颜面对母亲和家人的巨大失落与愧疚,沉重得几乎要将他们压垮。
余老太太更是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她日日坐在门槛上,望向县城方向,神情恍惚。时而眼中闪过期盼的光,仿佛下一秒就有报喜的差役上门;时而又被深重的恐惧攫住,手脚冰凉。她煎熬着,甚至不敢开口询问两个儿子考得如何,生怕得到那个无法承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