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昔家族辉煌史(2 / 2)
“你们的父亲……远赴扬州奔丧……回来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
“守孝三年,他日日捧着书本,眼睛熬得通红……身子骨早就垮了……”
“可出了孝期,他……他不顾自己油尽灯枯,硬是……硬是拖着病体,要去开封府参加乡试……”
余老太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刻骨的恐惧:
“那乡试……那是九天六夜的熬炼啊!贡院的门一关,不到时辰,便是里面着了火,死了人,也绝不开门!”
“你们父亲……他……他考到第三天,就……就咯血不止了……”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他怕……他怕自己死在贡院里,连尸骨都运不出来……”
“他……他爬到院墙边,苦苦哀求提调官……说……说他爹是为国战死的……求他们……把他……把他隔着院墙丢出去……”
“提调官……念在你们祖父的忠烈……破例……开了恩……”
余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刻骨的痛楚和疯狂:
“我……我赶到贡院外……他……他就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脸……脸都疼得狰狞了……”
“他……他死死攥着我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我的肉里……他说……”
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嘶哑尖利,如同厉鬼索命般,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那缠绕了她二十年的诅咒:
“‘倾尽家财!也要让伯度、仲远读出个名堂!否则……老子死不瞑目!’!!”
“他说完……就……就睁着眼睛……去了!!”
“他那话……他那话……在我脑子里念叨了二十年!一刻都不停歇啊!!”
“我年纪轻轻……就成了未亡人……”余老太太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可……可你们那好二叔……欠了一屁股烂债……嚷嚷着要分家……”
“我一个寡妇……带着你们两个半大孩子……能怎么办?”
“在族老们的‘主持公道’下……”老太太的嘴角勾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讥讽,“我替你们二叔还了债……分了家……”
“萧家的大宅……卖了……”
“祖上传下来的字画、家具……卖了……”
“城外那几百亩上好的水浇田……卖了……”
“七成……都给了你们二叔!”
“我们……只得了三成……”
“搬回这萧家村……为了供你们读书……为了给你们娶妻……”
“能卖的……不能卖的……娘都卖了……”
“县城里……哪家典当铺的掌柜不认识我老余氏?”
“他们……他们都拿我当笑话看!笑我是‘癔症的老余氏’!”
她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伯度,仲远……你们说……娘该怎么办?娘又能怎么办?”
“你们现在说不读了……要种地……”
“等娘死了……下去……有什么脸面见你们爹?见你们祖父祖母?!”
这最后的灵魂拷问,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娘——!”
萧伯度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嚎啕大哭。
“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萧仲远也跟着跪倒,涕泪横流,声音嘶哑,“我们读!继续读!我跟大哥……一定会考中的!娘您信我们!信我们这一次!”
周氏和王氏早已泣不成声,默默垂泪。
萧云和萧瑶儿被这巨大的悲伤感染,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小小的萧宁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悲恸场景,心中翻江倒海。他彻底理解了萧家这令人唏嘘的悲剧根源,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了“父亲”这个身份背后,所承载的如山重负和无法言说的巨大压力。
科举之路,对这个家而言,早已不是青云梯,而是浸透了血泪、背负着诅咒的荆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