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 心事诱发了梦游,李值云年底过寿(2 / 2)
苏娴早已备好寿礼。
礼盒之中,有两只蓄满了安神草药的枕头,一块上好的药玉。并有许多治疗跌打损伤等寻常伤病的优良药材。
她笑着把礼盒递给孩子,叮嘱道:“下午酉时初刻,我去接你,就不麻烦嬷嬷再跑一趟了。”
腊月底的寒风带着股莫名其妙的铁腥味,就像是一鼻子撞到了生铁上。
雪还没化完,细碎的霜花与冰晶被风卷起,直往领口里钻。
小豌豆缩着脖子,紧紧抱着礼物,跟着嬷嬷往师父家走去。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前几天被师父一把扇下马背的情形。
那句“你走呀,我不要你了,瞎了眼才认你作徒儿”仿佛还在耳边回想。那时荒郊野岭,她哪敢计较,也来不及伤心,只满心想着讨好师父,求她原谅。
可如今不一样了。
小豌豆已不是从前那个小豌豆。她是回京了的豌豆,有姑姑在身边,有熟悉的家,还是梵音阁的香主——身份早已不同往日。
于是她眼珠一转,顿时生出个“报仇”的念头,打算治治师父。
“阿嬷,您在这儿等我一下,”她突然开口,声音甜丝丝的,“我有样东西忘拿啦!”话音刚落,她就像只小兔子似的扭头奔回家,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脸上挂着一抹藏也藏不住的、笑眯眯的神气。
半个时辰钟后,抵达了李府。
要过年了,又缝寿辰,府中张灯结彩,遍地喜气。
堪堪两日未见孩子,李值云就想的紧。见到了,瞅着孩子穿了件兔绒的小袄,衬得她水灵剔透,格外乖巧,心下欢喜的紧,这便立马将她抱进回来怀里搓了半天。
小豌豆抬眼张望,寻找着人,这才发现,师父的姥姥不在。
“咦,太姥姥呢?不是说接她到京里过年吗?”
李值云嘟了嘟嘴:“派人去接,她却不来,只说着年下里忙,还有几家亲戚要走。只等到开春了,柳树发了嫩芽,她再叫人套了驴车,来京里瞧咱们。”
小豌豆人心鬼大的安抚师父道:“唉,成了亲的女人,都是这样。事事要以夫家为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作为老太郡,在过年期间走亲访友,来回打点,还不是为了维持整个家族,太不容易了。”
听着这抑扬顿挫的声调,李值云笑了笑,用嘴唇噙住她那活泼的小耳尖:“你懂得倒挺多呀。所以师父我,可是打算不婚的,不然光是那些生活琐事,就要把人消磨干净。”
小豌豆抬眼:“人跟人呀,是不同的。好比太姥姥,她就是天选主母。这种事呀,也是要看天赋的。有天赋的人,能在其中找到快乐和成就感。师父觉得自己做不来,豌豆更做不来了。把自己带入到那些场面里去,我都要把自己笑死。”
李值云吭哧一声,笑声半噎在喉中:“既然我不婚,你也不婚,那么后半辈子,只有你能陪伴师父了。”
小豌豆抬起眼,看着师父水盈盈的眸子,声音犹疑的说道:“师父,你前几天都说不要我了……”
李值云弯起唇角,心头泛起隐藏的歉意,然后,蹭了蹭孩子的额头:“师父呀,也有脆弱的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可是一日日的下来,师父发现了,不仅是师父在陪伴着你成长,你也在陪伴着师父成长呀。”
小豌豆忽闪忽闪眼睛:“那也就是说,师父承认自己错了。”
李值云哼笑道:“对,没错……这熊孩子,真是一点台阶都不给师父留!”
小豌豆咯唧一声,也不说话,而是打开礼盒,从药枕里取出了一条蛇干,拿给师父看。
李值云眸光炸裂,五官扭拧的看着那条十分逼真的蛇干,就跟活的一样。画画黑黑的,令人头皮发麻。
“嘻嘻,我原本打算吓一吓师父,现在不用了……”
“好你个兔崽子,你谋杀亲师呀!”
笑笑闹闹之间,刚说不成亲呢,“求亲”的人就来了。
徐益已带着随从,抵达门前。
他备下的贺礼可谓丰厚至极,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皆精选细挑,随行的两名仆从抬着沉甸甸的紫檀木礼箱,步履蹒跚,额角沁汗,眼看就要不堪重负。
箱子沉甸甸,诚意也是沉甸甸,徐益眉眼间之间全是认真,带着一种高门子弟的风度与郑重。
他身着一袭靛蓝底金绣锦袍,衣摆处暗纹流动,在日光下隐隐生辉。
灰色的银狐毛领边和袖口,衬得他面容如玉,眉眼如画,五官如雕。在这华美庄重之中,还透着几分刻意与紧张。他步履谨慎,呼吸微屏,像极了头一回正式拜见老丈人,生怕一举一动失了分寸,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尊敬与忐忑。
李值云的父亲李四合原本正坐在厅中品茶,一听门外动静立即抬头,一见徐益这般阵仗与仪态,顿时喜形于色。
他放下茶盏,快步从厅堂迎出,眼中闪烁着见到女婿的欣慰与喜悦,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还未走到跟前便已伸手示意,声音洪亮而亲切地说道:“徐公子何必如此客气!快请进,快请进——早就盼着你来了!”
徐益朝李四合拱手,问了句安。然后就双眼噙笑的看向了李值云——她一件月白绣梅袄,发间插支素银簪,耳坠是配套的素银腊梅,亮晶晶的,如沾了晨露一般。
见自己备了厚礼来了,睫毛微颤,脸颊上析出了一片淡淡的,似笑非笑,叫人看不出意味红晕来。
小豌豆知道,此时的师父有些尴尬。
而徐益呢,瞧见李值云今日不穿官袍,改回女装,不觉之间,已然耳尖微热。
这一日,不像是做寿,倒成了徐益展示诚意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