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一年(1 / 2)
盛大的宴会持续到很晚。
美酒佳肴,欢声笑语,许久未曾有过的放松与团聚让每个人都沉浸其中。
直到夜深,众人才带着满足的醉意与疲惫,陆续在蝶屋安排好的客房或就近休息。
晨光熹微,透过纸窗的格栅,温柔地洒进房间。
先生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
宿醉?不存在的,他那体质想醉都难,只是精神上确实感到了连日忙碌,尤其是昨晚高强度烹饪和社交后的些微倦意。
然后,他感觉到了胸前沉甸甸的、温暖的“负担”。
低头一看,蝴蝶忍正蜷缩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紫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枕间和她的脸颊旁,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她的一只手臂正紧紧环抱着他的脖子,仿佛抱着一个大型的、专属的抱枕,脸颊还无意识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呼吸均匀而绵长。
这个姿势……很亲密,也很依赖。让他心里软成一滩水。
但是……
脖子……有点勒得慌。
而且被她这么牢牢“锁住”,他连起身都困难。
他尝试着微微动了一下,想调整姿势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些,或者至少把脖子从她的“钳制”中解放出来一点。
结果睡梦中的蝴蝶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嘴里还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不满意味的轻哼,仿佛在警告他不许乱动。
“……”
先生僵住了,维持着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以及怀中温香软玉的贴合。
脑海里天人交战:
选项A:轻轻唤醒她,让她松手。→风险:可能面对起床气,或者被她发现后以“打扰睡眠”为由进行“晨间报复”。
选项B:继续忍着,等她自然醒或者自己松手。→风险:脖子可能废掉,而且不知道要等多久。
选项C:施展高超的脱身技巧,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悄悄溜走。→技术难度高,但成功则海阔天空。
他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C。
心里默默念叨:“要不……今天也去‘休息’一下……”这里的“休息”,显然指的是像昨天一样,找个清静地方躲躲。
说干就干。他屏住呼吸,开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尝试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从她手臂的环绕和身体的依偎中往外挪动。
先是用肩膀和背部极其轻微地施力,创造一点点缝隙,然后像电影里的拆弹专家一样,谨慎地调整头部角度,试图让脖子从那“温柔”的束缚中滑脱。
动作慢得像蜗牛,生怕惊动了怀中这位睡眠质量似乎不错、但警觉性可能依然在线的“睡美人”。
晨光中,一场无声的、关乎今日“自由”与“安危”的精密脱逃行动,悄然展开。
而“猎物”蝴蝶忍,对此还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甜美的睡梦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昨晚欢宴残留的、满足的笑意。
就在他全神贯注、自以为动作轻巧如羽毛,脖子已经成功从她手臂的环绕中滑出一半,上半身也即将脱离“控制区”,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时——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
不是无意识的翻身或呢喃。
蝴蝶忍猛地抬起脸,那张还带着睡意的精致脸庞瞬间贴近,紫水晶般的眼眸完全睁开,清澈透亮,哪里有半分刚醒的迷蒙?
反而盈满了促狭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错愕的脸。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笑着看他,仿佛早已洞悉他的一切小动作,就等着这一刻“人赃并获”。
“!!!”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苏醒”和那洞悉一切的笑容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身体本能地一僵,之前小心翼翼维持的脱身进度瞬间归零,甚至因为惊吓差点又栽回去。
“醒、醒了?”他稳住心神,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尴尬,眼神开始飘忽。
“哎呀,昨天大家玩得是真高兴啊……那个,我、我该起床了,今天好像还有点事……”
他说着,又尝试着微微起身,想趁她“刚醒”也许还没完全进入状态,完成最后的逃脱。
然而,蝴蝶忍的手臂依旧稳稳地环在他的颈后,甚至随着他抬身的动作,也跟着抬起了些,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依旧保持着那甜美的、却让他后背发凉的笑容,用刚睡醒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
“我……没允许哦~”
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五道无形的枷锁,“咔嚓”一声,将他刚刚燃起的“自由”小火苗彻底浇灭,顺便还上了把锁。
“……”
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你跑不掉”的得意光芒,感受着脖子上重新收紧的力道,以及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终于认命地、长长地、从灵魂深处叹了口气。
得了。今天这“休息”计划,怕是还没开始,就宣告破产了。
晨间的第二轮“较量”,以蝴蝶忍的完胜和先生的全面“被俘”告终。
看来,想从这位记仇的未婚妻怀里成功溜走,难度不亚于晚上的报复。
他索性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地重新躺平,只是眼神无比哀怨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在控诉命运的不公。
而蝴蝶忍,则心满意足地重新将脸埋回他颈窝,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可以“合法”赖床并“制裁”某人的清晨时光。
看到他瞬间僵硬、仿佛大难临头的表情,蝴蝶忍眼中的戏谑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混杂着认真、委屈和后怕的情绪。
她依旧没有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臂,反而借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开始一一列举,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
“首先,”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昨天在厨房,我和姐姐、香奈乎,小葵他们,还有葵枝阿姨、琴叶阿姨她们,从下午三点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一刻没停。”
她紫眸盯着他,强调道:
“而你,明明知道晚上要准备这么多人的饭菜,却跑去后山‘钓鱼’,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是,香奈惠姐姐说你可能是想躲清静,或者……怕我。”
她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但你知道吗?我找不到你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担心。”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你以前就‘假死’,消失过五个月。虽然现在情况不同了,但‘突然不见’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后直接道,“就是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语气变得异常坚定,甚至有些执拗:
“以前,有鬼的存在,有不得不面对的战斗和牺牲。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或许还能告诉自己:‘没事的,我会带着你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摇了摇头,眼神灼灼。
“现在,鬼已经没了,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样平静的生活。如果你再因为任何原因——哪怕是像昨天那样只是想去钓鱼放松——而不声不响地消失,让我找不到,让我担心……”
她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占有欲’,我的不安,我的紧张……很大程度上,就来自于这里。”
她终于坦白了最深层的恐惧来源。
“我受不了你不在我的视线或感知范围内,却连一个明确的理由和归期都不告诉我。这比任何恶作剧、任何调侃,都更让我……害怕。”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之前的玩笑和捉弄气氛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需要认真面对和沟通的、关于安全感与信任的严肃话题。
昨日的疲惫与担忧,此刻化为了清晰的话语。她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在表达一种经历过失去后,变得更加敏感和不容有失的珍视。
听着蝴蝶忍带着委屈、担忧和后怕的倾诉,看着她眼中那份源于深刻珍视的执拗,先生脸上的无奈和戒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理解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