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脆弱的永恒（1 / 2）
双日的攻击方式变了。
当那亿万根无形的“认知穿刺”与“意义解构”尖针袭来时，战场的性质彻底改变。这不再是规则层面的覆盖与反覆盖，而是针对意志核心最阴险的定向清除。那些从屏障内升起的、色彩斑斓的文明意志光流，首当其冲。
乳白色的祈愿之光被注入“存在无意义”的低语，虔诚的信念开始自我怀疑；
蓝色的理性协议遭到“逻辑悖论”的污染，严谨的推导陷入无限死循环；
赤红的战意被浇灌“牺牲徒劳”的冷水，决绝的勇气蒙上灰暗的迟疑；
翠绿的生命渴望遭遇“终将凋零”的诅咒，鲜活的生机染上衰败的暮气……
一道道灿烂的光流，如同被泼上墨汁的彩虹，开始变得浑浊、黯淡、扭曲。来自不同文明的呐喊，在针对性的解构攻击下，开始从内部崩解。屏障上那幅壮丽的“文明织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重新变得单薄。
而承受压力最大的，无疑是路岩。作为屏障的核心意志节点，作为“意义星图”与亿万意志共鸣的“导体”，他成为了双日攻击的焦点中的焦点。那古铜色星辉流转的意志核心，此刻正被无数根无形的毒刺反复贯穿。
每一根“认知穿刺”，都在向他灌输着冰冷的事实：看看你守护的这些文明，多么脆弱，多么短暂。他们的呐喊再响亮，终将归于沉寂；他们的意志再坚强，终将被时间磨灭；他们所谓的“意义”，在宇宙冰冷的熵增定律面前，不过是一闪即逝的涟漪。你守护的，注定是消亡之物，你的坚持，本质是徒劳。
每一次“意义解构”，都在剥离他守护信念的根基：守护？守护什么？一个终将热寂的宇宙？一些终将死去的生命？一段终将被遗忘的历史？连“播种者”都选择了逃离，连“织构者”都化为了顽石，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守护住任何“永恒”？
这些攻击并非粗暴的否定，而是基于某种更高层次“真理”的、令人绝望的“揭示”。路岩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一层层剥离、剖析，那些支撑他坚持的信念——对生命价值的认可、对文明传承的期许、对“意义”本身的确信——都在这种冷酷的“真理”照射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古铜色的光芒开始剧烈地明灭，如同风中残烛。光芒中那些代表着与亿万生命共鸣的星点，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下去，仿佛那些生命呐喊的回响正在他灵魂中熄灭。他的意志结构开始出现涣散的迹象，不是崩溃，而是一种更可怕的“消融”——就像冰雪在阳光下融化，不是被击碎，而是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路岩意志核心稳定性急剧下降！共鸣连接衰减率45%！”莉娜的警报声带着罕见的尖锐。
宋茜的心猛地揪紧。她立刻将更多的协调之力投向路岩，试图稳定他那正在“融化”的意志。但她的力量如同试图用手去捧起融化的雪水，收效甚微。她能感觉到路岩的“困惑”与“动摇”，那是对抗这种基于高维视角的、对“短暂”与“无意义”的终极质疑时，难以避免的心灵困境。
“‘基石’！有没有办法抵御这种针对性的意志解构攻击？”宋茜急问道。
“数据库比对中……”“基石”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极快，“此类攻击，属于高维掠食者对低维存在‘时间有限性’与‘存在偶然性’的‘本质揭露’。‘织构者’应对方案：构建‘绝对秩序框架’，剥离感性认知与时间流变影响，使自身意志化为超越时间的‘静态逻辑存在’，以此免疫基于‘短暂’与‘脆弱’的质疑。”
化为超越时间的静态逻辑存在？那岂不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顽石”？失去了情感、变化与生机的“永恒”，还是他们想要守护的吗？
“但我们无法瞬间完成那种转化！”宋茜指出关键，“而且，一旦转化，我们可能失去与现有文明共鸣的能力！”
“是的。此为根本矛盾。”“基石”承认，“‘织构者’道路的代价。另一方案：‘播种者’理论推演中提及，面对此类‘存在性否定’，需在认知层面建立更宏大的‘意义坐标系’，将个体的短暂置于更漫长的传承与转化链条中看待，淡化‘终结’的绝对性，强调‘过程’与‘影响’的延续性。但此方案需要极强的内在信念支撑与…超越性的视野。”
更宏大的“意义坐标系”？路岩涣散的意志捕捉到了这个词。他想起了“意义锚点”协议启动时，那白金色棱柱将他从对宇宙热寂的恐惧中提升视角的感受。但那更多是技术性的协议辅助。此刻，他需要靠自己，在意志即将被“融化”的边缘，找到那个能抵御“短暂性”质疑的支点。
他的意识在痛苦与涣散中挣扎，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与虚无，是对一切终将逝去的“真理”认知。上方，是遥远水面上透来的、模糊的光——那是宋茜的协调之力，是屏障内尚未完全熄灭的文明光流，是“生命织锦”秩序所代表的一切。
向上，还是向下？
就在这时，一段来自“基石”共享数据库深处的、尘封的记忆数据流，因当前危机情境被触发，涌入了联合研究矩阵，也间接触动了与矩阵深度连接的路岩的感知。
那不是战斗记录，也不是技术资料。那是一段…“织构者”源头文明某个个体，在决定走上“绝对秩序”道路前，最后的“感性日志”碎片。数据严重损毁，充满杂音，却仍能捕捉到一些断续的意念：
“…星火虽微，然万千汇聚，可成文明之炬，照亮蒙昧之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