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集:传之后世(1 / 2)
第30集:传之后世
晨露还凝在苍松的针叶上时,崆峒山脚下的议事坪已被族人踏得坚实。昨夜新刻完的竹简码在青石台案上,像一叠叠沉静的山岩,竹纹里还留着炭火炙烤的微温——那是为防虫蛀,特意用松烟与桐油浸过的痕迹。轩辕站在台案前,指尖抚过最顶上一卷的绳结,那绳是用鹿筋熬煮后鞣制的,泛着琥珀色的光,将三百六十片竹简牢牢束在一起。
“都到齐了。”岐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雾的清润。轩辕转过身,见雷公、伯高、少师已领着各自的弟子列成三排,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片打磨光滑的木牌,牌上刻着他们的名字。这些弟子多是部落里资质聪颖的少年,最小的才十二岁,是去年瘟疫里失去双亲的孤儿,被少师收养后,竟能将医案背得一字不差。
轩辕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台案旁那尊三足铜鼎上。鼎里盛着清晨采集的露水,水面浮着三片艾草叶——那是从南方部落换来的老艾,叶片厚如钱币,晒干后揉碎,烟气能穿透三层麻布。昨夜他亲自将艾草叶放入鼎中时,仿佛看见三年前在南方山林里,那位瞎眼的老妪如何摸索着分辨艾草:“叶背发白、茎有棱的,才是能驱山瘴的神草。”
“咚——”岐伯敲响了铜钟。钟声撞碎晨雾,惊起崖边一群灰雀,它们扑棱棱掠过台案,翅尖扫过竹简,带起一阵淡淡的松烟香。
“今日不是庆功,是托孤。”轩辕开口时,声音比往常沉了三分。他弯腰从台案上取下第一卷竹简,转身递向雷公。竹简入手微沉,雷公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他手中的木牌上刻着“雷公”二字,旁边还刻着一只展翅的鸟,那是他年少时猎到第一只雄鹰的标记。
“这卷讲的是‘刺法’,”轩辕的指尖点在竹简侧面,那里用朱砂画着一道浅浅的线,“你去年在东边部落用砭石治好了风痹,却在记录时漏了针刺的深度。今日接过它,便要记住:医道里没有‘大概’二字。”
雷公双手接过竹简,指腹触到朱砂线时微微一颤。他想起去年那个风痹患者,是个猎户,右腿肿得像灌满了泥浆,自己扎针时怕伤了筋骨,只刺入半寸,结果三天后又复发了。还是轩辕带着他重新诊脉,说“筋脉如琴弦,过浅则力不达”,亲自示范刺入一寸,那猎户当晚就能扶着墙走。此刻他望着轩辕鬓角新添的白发,喉结动了动,却只说出三个字:“弟子记。”
轩辕又取下一卷,递给伯高。这卷竹简比前一卷更厚实,侧面画着五个交错的圆圈——那是五行的标记。伯高的木牌上刻着一株禾苗,他最擅长将草药性味与五谷对应,去年冬天用陈米炒焦后煮水,治好了半个部落的腹泻。
“这里面记着‘五运六气’,”轩辕的声音里带了些暖意,“你前日问我,为何今年的黄芩比往年苦。翻到第三十二片,那里记着‘岁在火,草木凝’——天热时,草药的性味会更烈。往后带弟子采药,要让他们先看天时。”
伯高捧着竹简,忽然想起三年前随轩辕去西方部落,见那里的人用羊骨熬汤治骨折。轩辕当时就对他说:“动物的脏器、骨骼,也能补人的脏腑。你要把这些都记下来,未必都要用,但不能不知道。”此刻竹简的重量压在掌心,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不只是记住已有的,更是要懂得为何要有。
最后一卷递给了少师。他的木牌上刻着一支笔,全族的医案都由他整理,连轩辕十年前用野枣树皮治好了谁的咳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卷竹简最薄,却用了最坚韧的青竹,侧面画着一个“心”形——里面记的全是情志致病的案例。
“你去年整理的那个寡妇病案,”轩辕望着少师,眼神里带着些期许,“她因思念亡夫而气结胸痛,你只记了用了什么药,却忘了我教她纺线时唱的那支歌。”少师的脸微微一红,他确实觉得歌没什么用,药才管用。“人不是草木,”轩辕继续说,“心窍堵了,药石有时不如一声笑、一首歌。这卷里的每一个病案,都要让弟子们先问‘病人心里装着什么’。”
少师低头看着竹简,忽然想起那个寡妇后来真的好了,不是因为药,是有次部落里的孩子们围着她要纺线玩,她笑着笑着,就觉得胸口不闷了。他当时觉得是巧合,此刻才懂,轩辕让他记歌,是让他记“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能解开疙瘩”。
三卷竹简分完,台案上还剩下最后一片单独的竹简。轩辕拿起它,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竹简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上面刻着‘治未病’三个字,”他的声音陡然洪亮起来,“你们三人各有侧重,但这三个字,要刻在所有弟子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