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我的“论策会”,天下英才入彀中(1 / 2)
七月初七,朔方城,安定郡王府。
清晨的王府门前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年龄各异,衣着不一,有的风尘仆仆,有的斯文儒雅,有的干练精悍。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手中都拿着一份《求贤令》的誊抄本,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今日是郡王府举办“论策会”的第一天。
所谓“论策会”,是林薇独创的一种选才方式。不同于科举考试的封闭笔试,也不同于门阀举荐的私相授受,“论策会”是公开的、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见解,任何人都可以展示才华。
王府大门缓缓打开,一队侍卫分列两侧。李元芳身着长史官服,从门内走出,站在台阶上,朗声道:
“诸位,奉王爷之命,今日‘论策会’正式开始。请诸位依次入场,按序就座。稍后,王爷将亲自主持。”
人群一阵骚动,随即在侍卫的引导下,有序进入王府。
王府的议事厅已被临时改造成论策会场。厅内摆满了桌椅,可容纳五百人同时就座。最前方是一个高台,台上设主座,那是林薇的位置;台下两侧,则坐着郡王府的各司主事,他们既是听众,也是评委。
辰时三刻,林薇步入会场。
她没有穿郡王衮服,只着一身简朴的青色常服,头发简单束起,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沉稳从容的气度。
“参见王爷!”
众人起身行礼,声震屋瓦。
“诸位免礼,请坐。”林薇走到主座前,目光扫过台下,“今日‘论策会’,不拘礼节,不论出身,只谈实事,只论真才。诸位远道而来,皆是胸怀壮志、腹有良谋之士。本王愿洗耳恭听,虚心求教。”
她顿了顿,继续道:“论策会分三日进行。第一日,论‘治边安民’;第二日,论‘富国强兵’;第三日,论‘长治久安’。每日议题,诸位可畅所欲言。言之有物者,赏;见解独到者,重赏;能提出可行之策者,本王将量才任用。”
这番话,简短有力,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寒门出身,空有才华却无门路;或是地方小吏,怀揣抱负却无处施展;或是江湖奇人,身怀绝技却不为世人所知。如今,安定郡王给了他们一个平台,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希望。
“现在,开始第一个议题:治边安民。”林薇坐下,示意可以开始了。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站了起来。他身材瘦削,面容清癯,但眼神明亮。
“学生陈子昂,蜀中人士,愿陈拙见。”
林薇记得这个名字。陈子昂,历史上以诗文闻名,但更难得的是他精通边防实务,曾多次上书言事,却因出身寒微而不被重用。没想到,他竟从蜀中千里迢迢来到北疆。
“陈先生请讲。”
陈子昂清了清嗓子,开始陈述:“学生以为,治边之道,首在‘安民’,民安则边固。而安民之要,在于‘均利’与‘明法’。”
他展开自己带来的舆图:“北疆七州,地广人稀,土地兼并尤为严重。豪强占田万亩,百姓无立锥之地。此乃边患之根源——民无恒产,则无恒心;无恒心,则易被煽动,甚至通敌求活。”
这话说得尖锐,台下有些豪强出身的听众脸色微变。
但林薇却点头赞许:“先生所言极是。那‘均利’之法,当如何施行?”
陈子昂道:“学生有三策。其一,清丈田亩,无论官田民田,一律登记造册,按实纳税;其二,限制兼并,每户占田不得超过百亩,超额部分,官府以市价赎买,分配给无地之民;其三,鼓励垦荒,新垦之田,免税三年,三年后减半征收。”
台下响起议论声。这三条措施,条条都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林薇不置可否,继续问:“那‘明法’呢?”
“‘明法’之要,在于‘公正’与‘严明’。”陈子昂道,“边地偏远,官吏往往枉法。学生建议:一,设‘边地监察使’,直属朝廷,巡查州县,纠察不法;二,简化诉讼程序,让百姓有冤能申;三,严惩贪腐,无论官职大小,贪赃枉法者,一律严惩不贷。”
他最后总结道:“若能行此‘均利’‘明法’二策,则百姓安居,边境自安。再辅以屯田养兵,修缮城防,则北疆可成铁壁铜墙,突厥不敢南下牧马。”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陈子昂的策论,不仅观点鲜明,而且有具体的措施,有可行的步骤,有明确的目标。更重要的是,他的思路与林薇正在推行的新政不谋而合,甚至提出了更系统、更完善的方案。
林薇沉思片刻,问道:“陈先生,若由你来推行‘均利’之策,你会从何处着手?”
陈子昂显然早有准备:“学生以为,当从朔州着手。朔州土地兼并最甚,民怨最大,若能在此处打开局面,则他州可效仿。具体可分三步:第一步,宣示政令,阐明利害,争取民心;第二步,选择一二豪强为典型,依法处置,以儆效尤;第三步,清丈田亩,公平分配,让百姓看到实效。”
“需要多长时间?”
“若全力推行,半年可见初效,一年可成规模。”
林薇点点头,对旁边的崔浞道:“记下陈先生所言。会后,请陈先生详细写一份《均利安边策》,呈报本王。”
“是。”崔浞连忙记录。
陈子昂激动地行礼:“谢王爷!”
第一个发言就如此精彩,会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紧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匠人站了起来。他双手粗糙,满面风霜,一看就是常年劳作之人。
“小、小人王大锤,朔州铁匠,想说说修械的事。”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但林薇温和地鼓励道:“王师傅请讲,慢慢说。”
王大锤深吸一口气,道:“小人打铁三十年,见过不少军械。咱们北疆边军的兵器,大多老旧,有的甚至还是前朝留下的。而突厥人的刀,又快又利,咱们的兵跟他们对砍,常常吃亏。”
他拿出一把弯刀和一把横刀:“这是小人仿制的突厥刀,这是咱们的横刀。王爷请看,突厥刀弯,利于劈砍;咱们的刀直,利于直刺。在马上作战,弯刀更有优势。”
李元芳作为武将,对此很感兴趣,问道:“那王师傅觉得,该如何改进?”
王大锤道:“小人觉得,可以取长补短。咱们的横刀不要全改,但可以打造一批弯刀,配给骑兵。另外,小人在打铁时发现,如果在铁里加入适量的精钢,再反复锻打,刀刃会更锋利,更不易折断。只是这法子费时费力,成本也高。”
林薇问道:“若用你的法子打造一把刀,需要多长时间?多少成本?”
“如果用老法子,一个工匠三天能打一把,成本约五百文。如果用新法子,需要五天,成本约八百文。但新刀更耐用,一把能顶三把用。”
“若是大规模打造,能降低成本吗?”
“能!”王大锤肯定地说,“如果分工协作,有的专门炼铁,有的专门锻打,有的专门打磨,效率能提高三成,成本能降两成。”
林薇看向李元芳:“元芳,你觉得如何?”
李元芳起身,仔细查看了王大锤带来的刀,又试了试手感,点头道:“王爷,末将以为可行。兵者,国之大事,器械精良,可抵千军。若真能打造出更锋利的刀,将士们杀敌更有把握。”
“好。”林薇对王大锤道,“王师傅,会后请留步。本王要与你详细谈谈打造新式军械的事。”
王大锤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接下来,发言的人更多了。
一个老农站起来,讲如何改良土豆种植,如何防治病虫害;一个郎中站起来,讲如何防治边地常见的疫病,如何配置简便有效的伤药;一个商人站起来,讲如何打通北疆与中原的商路,如何发展边贸;一个退伍老兵站起来,讲如何训练新兵,如何改进战术……
每个人都有专长,每个人都有见解。有些建议或许粗浅,但都来自实践,都切中实际。
林薇认真听着,不时提问,不时记录。她身后的各司主事,也都在仔细聆听,遇到与自己分管事务相关的内容,还会与发言者深入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