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残骸网络（1 / 2）
绝对的死寂。
何婉卿的“数据幽灵”彻底消散，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留下丝毫涟漪。那股来自“收割者”主系统的强大扫描波在完成“清理”后，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彻底“梳理”过一遍的、更加冰冷有序的虚无。
林默的“意识节点”蜷缩在一块相对稳定的废弃数据块内部，黯淡无光，如同风中残烛。何婉卿最后的牺牲，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刺穿了他的核心。愤怒、悲伤、无力感，以及一种刻骨铭心的孤独，几乎要将他的意识结构撕裂。
他强迫自己冷静。崩溃毫无意义，只会让婉卿的牺牲白费。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月月。
他开始检查自身的状态。意识节点受损严重，结构不稳，与外界数据交互的能力大幅下降。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标记”——虽然主扫描波放过了他，但何婉卿的干扰行为可能已经引起了系统的“注意”。他就像混入羊群的狼，暂时未被发现，但牧羊犬的鼻子已经嗅到了异常。
他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周围数据残骸中游离的微弱能量，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舔舐仙人掌的汁液，缓慢地修复着节点。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风险。任何过快的能量汲取都可能引起数据流的异常波动。
就在他艰难维系着意识不灭时，一种全新的、极其微弱的感知，如同蛛丝般，悄然链接到了他的节点上。
不是听觉，不是视觉，是一种……共鸣。
这共鸣感来自于他意识深处，那与生俱来的、对“初醒者”频谱的微弱感应。此刻，这感应正在被无限放大，变得清晰。共鸣的源头，指向数据坟场的深处，一个相对固定的方向——小林月所在的分析单元！
不仅如此，林默震惊地发现，通过这种被放大的共鸣感应，他仿佛能“触摸”到一些之前无法感知的东西——那些漂浮在数据坟场中的、最细微的、几乎完全消散的意识残骸。
这些残骸，是无数被“收割者”分解、消化后的文明个体留下的最后印记，比何婉卿的“数据幽灵”更加破碎，连模糊的意念都无法形成，只剩下纯粹的信息“质地”和一丝几乎无法辨别的“情感底色”。
而此刻，小林月身上散发出的、那古老而神秘的“初醒者共鸣”，像一种奇异的催化剂，正在激活这些沉睡的残骸！它们不再是无序漂浮的尘埃，而是开始围绕着那共鸣的“引力源”（小林月的位置），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网络！
林默尝试着将一丝意识探入这条由共鸣连接起来的、无形的“残骸网络”。
刹那间，海量的、破碎的、无序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感知！
那不是连贯的记忆或知识，而是无数文明最后的尖啸、无声的哭泣、未完成的执念、对故乡的最后一瞥……庞杂、混乱，如同置身于一场永不停歇的、由亿万碎片组成的风暴。
林默闷哼一声，意识节点剧烈震荡，几乎要被这信息洪流冲垮。他立刻切断了大部分连接，只保留最细微的一丝，如同在洪流边缘小心翼翼地汲取一滴水。
即使如此，那信息碎片中蕴含的绝望与不甘，也让他心神俱震。他看到了燃烧的恒星被强行熄灭，看到了生机勃勃的行星被剥离大气层，看到了无数形态各异的生命在冰冷的白光中化为基本粒子……
这就是“收割者”的真相。这就是宇宙黑暗森林法则下，最残酷的收割现场。
但在这无尽的绝望信息中，林默也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关于“收割者”系统本身的、零星的、无意识的“记录”。
这些记录并非来自某个高级权限，而是无数文明在被分解过程中，其意识结构本能地对“分解者”进行的“反向扫描”留下的残影。就像猎物在死亡瞬间，视网膜上会留下捕食者的模糊倒影。
这些倒影极其模糊、扭曲，且充满了主观的恐惧色彩，但拼凑起来，却能勾勒出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系统层级：如同一个冰冷的金字塔。最底层是无数像“清理者”那样的执行单元，负责物理层面的收割和运输。中间是庞大的分析和存储单元（“摇篮”和分析单元所在），负责处理“样本”。而顶端……信息碎片中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对的“空无”，仿佛那是不可名状、不可理解的存在。
?能量流向：所有被收割的物质和能量，最终似乎都流向同一个方向——宇宙的某个特定坐标，一个被信息碎片隐晦称为“奇点”或“终焉之地”的区域。
?“样本”的意义：不仅仅是数据库。信息碎片暗示，“收割者”似乎在寻找某种“特定模式”的意识或文明结构，符合该模式的“样本”会被赋予更高优先级，甚至……可能被用于某种“整合”或“献祭”。
林默的心脏（如果意识节点有心脏的话）狂跳起来。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虽然模糊，却是无价之宝！它们提供了理解“收割者”运作机制的关键线索！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条由小林月共鸣建立起来的“残骸网络”，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全新的、极其隐蔽的感知和移动方式！
他不再需要完全依赖自身节点去对抗混沌的数据流，而是可以像蜘蛛一样，依附在这张无形的共鸣之网上，借助网络本身的微弱张力，进行极其缓慢但相对安全的移动和感知！这张网，以小林月为核心，如同神经末梢般，隐秘地延伸向数据坟场的各个角落，甚至……可能触及到更外围的系统区域！
这无疑是绝处逢生！
林默立刻开始尝试。他小心翼翼地调整自身节点的频率，使其与“残骸网络”的共鸣更加同步。然后，他如同一个初学者在学习操控义肢，尝试将意识“投射”到网络的一个节点上。
成功了！虽然移动速度慢得令人发指，而且对精神力的消耗巨大，但他确实在移动！并且，通过网络的连接，他能感知到更远处的情况，比如某个区域数据流的稳定性，或者是否有“巡逻者”程序靠近的微弱前兆。
他朝着小林月所在的分析单元方向，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网络潜行”。
每移动一小段距离，他都需要停下来休息，修复节点，并仔细感知网络传递来的信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那张共鸣之网本身也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因为小林月意识状态的变化或系统干扰而波动甚至断裂。
同时，他持续地从网络连接的意识残骸中，筛选着关于“收割者”的信息碎片。他尤其关注与分析单元相关的部分。
一条极其破碎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似乎来自某个擅长能量构造的文明个体，其残骸中记录下了分析单元内部能量屏障的某种……周期性波动规律。就像任何精密系统都存在微小的误差一样，分析单元的能量屏障并非绝对恒定，而是在一个极短的周期内，存在强度上的细微起伏。
这个起伏的“窗口期”可能只有几纳秒，对于物理世界来说毫无意义，但对于纯粹的意识层面，尤其是通过这种奇特的共鸣网络进行感知……或许，存在一丝极其渺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