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战况焦灼(2 / 2)
松赞干布的雷霆一击,与冯璋引而不发的锋刃,即将在这西南边陲的棋盘上,轰然对撞。
……
松州城内,血腥与硝烟的气息仿佛已浸透了砖石,城头之上,战斗间歇的喘息时分更显压抑。
一些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脸色苍白的新兵,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受伤挂彩的老兵走下城墙,前往临时医帐包扎。
另一些人则咬着牙,用清水和粗布用力擦拭着垛口、地面那层层叠叠、半干涸的暗红血迹——这些滑腻的痕迹在夜战中足以致命。
刺史刘璧再次带着民夫,将热食与为数不多的酒水送上城头。
韩冲正靠在一处箭楼旁,就着冷水啃着干硬的胡饼,见刘璧到来,接过一只烧鸡,三下五除二撕扯着吞下,抹了抹嘴上的油渍,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
“老刘,别再亲自上来了。城头危险,流矢无眼。这里有我,松州的天塌不了。你回去,把城里百姓给我安抚住,别生出乱子,就是大功一件。”
刘璧没接话,默不作声地拿起酒壶,给韩冲面前的粗陶碗斟了满满一碗浊酒,自己却没喝。
他望着城外暮色中吐蕃大营连绵的灯火,胸膛起伏,终于恨恨道:“待此战过后,老夫定要上表朝廷,狠狠参那嶲州刺史刘伯英,还有那个拥兵自重的冯璋一本!
见死不救,坐视边城血战,皆是腐儒懦夫,国之蠹虫!”
韩冲身上新添了两道刀伤,虽不致命,却也火辣辣地疼着,实在没精神头再去宽慰这位满腔愤懑的老文官。
他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在染血的胡须和疲惫的面容上显得有些狰狞:“成!等打跑了吐蕃崽子,老子陪你一起写这弹章!不过嘛……”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哈了口酒气,“前提是,咱们都得活到那时候!哈哈哈!”
一旁候着的校尉见韩冲用完饭,上前低声禀报,军帐内已备好饭食。韩冲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他没有立刻去享用那或许稍好一些的饭菜,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自己那顶靠近城墙根、沾满尘土的小帐。
帐内简陋,一张行军榻,一张破旧案几。亲兵端来的粟米饭和一小碟肉脯已经凉了。
韩冲坐到榻边,胡乱扒拉了几口,便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指挥、厮杀,高度紧绷的神经一旦稍得松弛,排山倒海的倦意便汹涌而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脱下满是血污汗渍的铠甲,只将横刀往手边一放,身体向后一倒,沉重的鼾声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
他必须抓紧这宝贵的间隙,哪怕只有一个时辰,让身体和大脑得到片刻休整。
城头上,警戒的任务已大部分交给了经过几日战火淬炼、勉强能稳住心神的新兵。
他们依照老兵的吩咐,瞪大了眼睛望着城外沉沉的黑暗,但恐惧并未远离。
为了驱散那噬人的寂静和想象中的可怖画面,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着家乡的琐事,猜测着战争何时结束,或者互相吹嘘白日的战绩,声音干涩,笑容勉强。
夜风渐凉,吹动着残破的旗帜。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城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代表着吐蕃本部精锐的营地区域,原本零星的灯火正在一片片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寂静。
距离松赞干布定下的总攻时刻,还有将近两个时辰。
这座伤痕累累的边城,正在疲惫与不安中,迎来暴风雨前最后,也是最深沉的宁静。
而许多人的命运,乃至这座城池的存亡,都将在这两个时辰之后,迎来最终的裁决。